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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鋒凜月

第三十章 空折枝

冷鋒凜月 飛鳥漪 1898 2020-11-23 00:43:00

  雪。

  初雪。

  今年的第一場雪,終于還是下了。

  也許在別的地方仍殘留著最后一絲秋意,可在此處已滿目紛繁。

  雪還不大,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天地間已是皚皚寂寂。

  這兒仿佛已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絕對遠離了人世之煩囂。

  然而,對一個滿腹苦水的江湖飄泊客而言,這兒也許才是面對痛苦的開始。

  這兒仿佛已是天上,冷月棲卻覺得自己好像走向深淵。

  生死未卜的深淵。

  山勢陡峭,幾近無路。

  慕櫻的嘴唇已溢出幾絲烏黑。

  冷月棲沒有看她,卻突然道:“你本不該跟著我的?!?p>  “我不跟著你,你又怎能來到這兒,又如何報得了仇?”

  冷月棲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也許沒有你,我依舊不會迷路?!?p>  慕櫻明眸閃動,道:“

  你是說有人正盼著你去。”

  冷月棲淡然道:“他們也許正在等我,已等得很不耐煩?!?p>  “等你干什么?”

  “等著我去送死。”

  02

  烏松澗。

  絕壁上的烏松澗。

  澗的一頭乃猿猴都難以攀登的峭石,源頭正如瀑布般自上傾瀉,而另一頭則已是銀河般從九天而落,直沒入霧氣纏繞之深崖。

  若想在此通行,已絕無第二條道可選。

  澗中的水流不但比一般山溝要湍急,而且水還不淺。

  更有甚者,這山澗足有八九丈之寬。

  與其說是山溝,不如形容為一道小峽谷更為貼切。

  輕功卓絕之輩,固也有一縱數(shù)丈的本事,可那也是在平地上雙足能加以借力。

  在這近十丈的斷隔中,縱使你身輕如燕,也絕難在毫無憑借的半空中一縱而過。

  慕櫻的臉色已不大好看。

  她顯然沒有料到,會有如此一個天然屏障般的所在。

  冷月棲只靜靜說道:“你沒有來過此處?!?p>  慕櫻本不愿承認,但至此刻卻又已不能否認。

  “如此說來,你已不能再指路于我了?!?p>  冷月棲的樣子與語氣都沒有變化,可此言在慕櫻聽來,卻莫名有種被人輕視和

  摒棄之感。

  她的臉色本就不比冷月棲黑,此刻卻似已更白。

  她瞪著對方,冷冷道:“你瞧不起我,以為我過不去?”

  這是慕櫻第一次在冷月棲面前露出這種不悅之色。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因何如此,可她卻絕不愿在別人面前示弱。

  尤其是在冷月棲面前。

  一個看去溫柔多情的少女,往往卻會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冷月棲仿佛并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只緩緩又道:“不但你沒有過去,就你的主人,恐怕也不曾看見過對岸的風光?!?p>  慕櫻只冷哼一聲:“那只是他還不想過去而已?!?p>  楚河漢界,這的確是一道不易輕邁的高檻。

  誰若不曾招來萬事俱備的東風,誰就極可能會在過檻之際,狠狠摔上一跤。

  若換了普通人,這一跤也許并無什么大礙,可要是梧桐深院之主,只怕可能會連命都摔沒的。

  冷月棲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么意思?”

  烏松澗。

  冷月棲的目光刀鋒般落在對岸的那塊石碑上,碑上那三個蒼勁雄健的大字,一筆一畫都仿佛在嘲笑著他。

  嘲笑來人的無能,無奈。

  冷月棲冷冷說道:“他不想過去有他的道理,可他卻不能不承認一點?!?p>  “哪一點?”

  冷月棲一字字吐道:“他沒有勇氣,也沒有決心。”

  03

  澗曰烏松,當然少不了樹。

  這兒也的確有樹,而且還是松樹。

  可這道既深且寬的山澗附近,竟就只有這么一棵松樹而已。

  這樹根深葉茂,枝莖粗大,顯已是棵百年以上的老木。

  樹的其中一條枝椏,正好在澗旁伸出,遙指對岸。

  這根枝椏樣子十分結實,而且根莖足有人的大腿般粗壯,看去至少一個人立足上方是絕無任何問題的。

  當然,要做到這點之人并不太多。

  慕櫻對自己的輕功向來都不會妄自菲薄,此刻更已跌欲試。

  枝椏在水面的部分足有三四丈,人只要在末端上借力,已完全足以縱越剩下的

  距離。

  不過凡事皆有萬一,人若不慎踏空入水,這湍急奔騰的激流便有可能馬上將你卷走,然后就是墜落懸崖摔個粉身碎骨。

  可慕櫻卻仿佛已下定決心,一往無前的決心。

  她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執(zhí)著到連自己的性命亦已不顧?

  這個問號,說難亦難,說易卻也很簡單。

  冷月棲沒有阻止她。

  慕櫻的輕功果然并非說笑,一襲白衣飄飛間,人已如白鷺般玉立在上。

  她仿佛一點重量也沒有,枝椏連半分搖曳也瞧不出來。

  由此也的確可見它的堅實。

  冷月棲看著她,看著這個盈盈裊娜的身影仿佛仙子歸去般縱起。

  他一雙本沒有情感的眸子,已變得說不出的幽邃朦朧。

  可就在電光火石間,朦朧的眼眸已瞬即清晰,清晰得能看見眼角的抽動。

  因為他忽已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可怕之至的可能。

  “這兒既是寒山城的必經之途,卻為何連一絲異樣都沒有?難道城里的人就如此憑險而高枕無憂?”

  天險雖絕,可人卻往往都能化絕地為生天。

  他們莫非都沒有想過?

  而就在這一霎那,慕櫻將躍未躍之際,她腳下的這條看去堅實無比的枝椏,竟突然有了一道裂痕。

  裂痕擴張的速度,竟比人的身手還快。

  沒有半分前兆,也沒有一點聲音,所以她竟一時未曾察覺。

  所以,她的人已縱起。

  在已無法借力之處縱起。

  沒有承托的支點,又哪有接踵而來的力量?

  面對此情此景,冷月棲的人仍沒有動,可瞳孔里已射出一抹光芒。

  一抹前所未有的光芒。

  是劍鋒的寒光,還是握劍之手透出的柔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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