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氣如蘭,說不出的芬芳。
紫衣女人的眼睛居然還是張開著,里頭竟還發(fā)著光,然后她的唇就突已離開了對方。
同一剎那,她的手已閃電般伸出,連點冷月棲數(shù)處大穴。
這時,只聽一連串兵刃撞擊聲傳來,紫衣女人一抬眼,已見時不來飛縱而來。
他的判官筆如兩道霹靂,俄頃間已將數(shù)個上前攔截的侍女迫到一邊。
雙筆來得好快,彈指間已到跟前,卻仿佛絲毫沒有收斂之勢。
紫衣女人用她的纖指輕輕撫過冷月棲的臉,已霍然而起。
在這間不容發(fā)的電光火石中,只見紫衣如煙似飛練,眨眼間已與時不來擦肩而過。
時不來右手筆眼看已點到冷月棲,卻不知怎的忽已欺身向旁一退。
兩道袖箭幾乎是挨著他鬢角而逝,一回頭,已見到紫衣女人笑瞇瞇的臉,笑得當真爛漫,爛漫勝霞。
她揉著被冷月棲抓疼了的手,看著時不來的眼色玩味十足:“時兄如此焦急,是怕我被冷月棲傷了?”
時不來一怔,擠笑道:“這難道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
“話雖有理,可卻不一定男人就傷得了我,難道我就治不了他?”
紫衣女人嫣然一笑,嬌媚中帶著可愛,而且眼波流動間似有數(shù)不清的千言萬語,實在要多美艷就有多美艷。
時不來已不由癡了。
他雖也見過形形色色數(shù)不清的女子,可也絕沒有這一個給他的感覺如此強烈。
現(xiàn)在的他已仿佛變回了小孩子,一個對母親百般依戀倚靠的小孩子。
但這種目光只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可小姐天人之軀,又怎能時常置自己于風火之中呢?”
“哦,”紫衣女人用眼角瞟了時不來一眼,“想不到專候良辰殺人的時不來,竟也能有這憐香惜玉之心,小女子實在受寵若驚了。”
時不來只嘿嘿一笑,瞧了瞧還躺在地上的冷月棲,又道:“小姐要怎么處置他?”
他真希望對方把冷月棲交給自己,那真可已是大功一件。
誰知紫衣女人似已看穿他的心思:“我若把他交給時兄,你會如何對他?”
“我又能如何,當然是送到城主那里,聽其發(fā)落了。”
紫衣女人斜睥著時不來,卻搖了搖頭。
“小姐不同意?”
“我只問一句,他是誰捉住的?”
“是你?!?p> “既是我,卻為什么要乖乖交給你呢?”
“這……”時不來竟已說不出話來,可他不死心,“那小姐究竟要怎樣待他?”
“我要怎么對他,還輪不到你來管?!?p> 紫衣女人已吩咐道:“帶他走?!?p> 幾個侍女已立刻把冷月棲抬起,她們都是練武之人,而且底子還不錯,要抬這么一個男子自非難事。
時不來眼色一變再變,忽冷笑一聲。
紫衣女人秀眉微蹙:“你笑什么,有什么值得好笑?”
時不來譏諷道:“在下不敢恥笑小姐,只覺小姐愛心太多了些而已?!?p> “你在教我做人?”紫衣女人已臉露不快。
“在下豈敢?”時不來笑意更濃。
“若不是,你方才之言又當何解?”這雖已有些明知故問,但她還是問了出來。
“也沒什么含義,”時不來若無其事聳了聳肩,“不過實話而已?!?p> “哦?”紫衣女人明眸已張大,“如此說,你已后悔出手救我了?”
時不來略一沉吟:“好像有點。”
“你既已不愿相救,反之,就想我死了?”
紫衣女人露水般的眼睛已變得更朦朧,卻又似已被旭日所化,現(xiàn)出了一絲不易覺察之色。
是不屑,還是尖針般犀利,犀利如蜂,蜂尾的刺,美人刺?
美人刺自不好惹,帶刺的美人更不好惹。
“這倒非我意?!?p> 不論是否出自真心,時不來臉上都全然沒有表情。
“可我瞧閣下方才出手之時,好像是想一筆雙勾,把我跟冷月棲的魂皆都勾走?!?p> “是嗎?”時不來目中的光更狡黠,“也許在下只是不愿瞅見小姐犯錯罷了。”
“我?guī)ё咚褪清e?”
“那至少我也一起走?!?p> “我為何與你一起?”
“你……”
時不來眼尾一掃,已看到幾個侍女快已不見,他情急下已突然暴起,這一擊之勢簡直快如驚雷。
誰知他快紫衣女人更快,一聲玲瓏般的清笑,人已忽到了三丈外,一道比驚雷還快的鋒芒,已迎面向他飛來。
時不來一驚之下,連忙挫步欠身,閃中帶進,想同時間避讓又不拉下距離。
可令他萬萬沒料到,他的人方一想發(fā)力,已避在腦后的風聲忽已又驀地迫近。
這道寒光竟似長了眼似的,又已在空中盤旋飛回,直攻時不來腦勺,力道分秒未減。
時不來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回身格擋,只聽“叮
”一聲脆響,一柄尺許飛刀已直沖天邊,沒入霧中。
當他再想急起直趕時,已不見了紫衣女諸人的影子。
只聽一個聲線遙遙而來:“你說我錯,其實你也錯了……”
時不來不禁高聲叫道:“在下哪錯了?”
“你本不該中意我的……”
人已遠,聲已盡,只留下遠處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屋,自然有檐。
屋檐下有風吹過,吹動了對窗的一排珠簾。
珠簾前的紫衣女人卻似已醉了,在風中沉醉。
令她醉的非但是她掌中的這把長劍,還有用劍的人。
人在哪里?
人在珠簾后。
她真已醉了?
一張淡雅的紫羅蘭木榻上,本該是少女夢想心事的地方,此刻卻躺著一個男子。
侍女們正在為他寬衣。
因為他的衣服已邋遢,已不再一塵不染,一塵不染的黑色。
黑本象征死亡、恐懼、絕望,而骯臟了的黑,豈非更已全無一線生機?
冷月棲已全無生機?
這一點,只有紫衣女人最清楚。
她那一吻,絕非少女單純而浪漫的一吻。
一吻之中,也許有女孩們向往的懷春之思,也許有一見鐘情的情不自已,可也難免是毒藥。
甜蜜的毒藥。
紫色薰衣草本芬芳而醉人,女人眼里的瞳仁在此刻看來,竟也是紫褐色的。
人如其名,子薰衣。
然而,傳承遙遠殷商血脈的后裔,是否真是他們圖騰中的那只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