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醒來

　　感謝“陌拜初心夜染櫻璃川”的推薦票！為了慶祝首張票票，請投票的小可愛在討論上留個言，加更或者創(chuàng)造個角色都可以哦！

　　夜色中的深海市，一如它的白天一樣繁忙。路上，人們行色匆匆。年輕人呼朋引伴，路邊的夜宵攤上，爐火呼呼，到處是炒菜的香味。一箱箱的啤酒被人們打開，噴著泡沫倒進杯子里，或是口腔里，引起比爐火更熱烈的歡呼聲。

　　老秦剛下夜班，騎著他那輛老式自行車，在人行道上慢悠悠地往前進。夜宵攤上傳來的香味，讓他想起自己好久沒有給家里人下廚了。作為一個深海男人，一手好廚藝是他的標配?？上О?，工作總是這樣忙，這幾年都是妻子劉英操持廚房。他想著，等單位空閑些，請個年假，帶妻子兒子出門去旅旅游。再和領(lǐng)導(dǎo)商量下，換個輕松點的工作，至少不用老是夜班。這樣，妻子、兒子就可以吃到自己的手藝了！嗯，就這樣打算，回去跟妻子商量一下，大主意還是要讓妻子來拿嘛……

　　馬路中間，有輛畫著四個圈圈的小汽車，歪歪扭扭的開上來，突然車頭一扭，越過花壇沖向老秦。路人都來不及驚叫，一道身影突然跳起來撲向老秦，抱住老秦摔倒在地，快速的滾向外側(cè)，猛撞在馬路牙子上，紅色的血慢慢滲開來。

　　小汽車繼續(xù)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從老秦的老式自行車上碾壓過去，向著夜宵攤那些驚叫著跳起來的人開去，乒乒乓乓的撞倒一堆塑料桌子、凳子，最后一頭撞在墻上。

　　“哎呀！汽車撞人了！”

　　“報警！快報警！”

　　“嘁！我早打過電話了，看到?jīng)]有？我有手機的?。　?p>　　“大家說，急救車要叫嗎？”

　　“叫急救車要付錢的！你付??？”

　　“看看那血啊，嘖嘖嘖！”

　　“……我付就我付！就當(dāng)今天麻將白贏了！做好事，財神爺會保佑我的！”

　　“那個男的死了沒有？好像是本地人，可憐哦！”

　　周圍迅速圍起一群人，在他們的竊竊私語中，警車、急救車鳴叫著趕到，又急匆匆的呼嘯著離開?；謴?fù)平靜的馬路花壇下，孤單單的躺著一只粉紅色的涼鞋。

　　老秦覺得自己好像在云中漫步，暈乎乎又輕飄飄，想喊，又喊不出來。慢慢的，他終于看到了一絲白光。白的，怎么都是白的？

　　他聽到妻子激動的喊起來：“醫(yī)生！醫(yī)生！醫(yī)生快來?。∥壹依锨匦蚜?！”

　　老秦想說話，喉嚨里只發(fā)出幾個單調(diào)的“啊啊啊”。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在醫(yī)院，沒等他思考，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護士走進病房，老秦只覺得好吵，好亂。

　　當(dāng)病房重新安靜下來，老秦掛上了新的藥水，他望著自己吊高的左腿，完全想不起暈倒前發(fā)生些什么，只記得自己在路上騎著車回家。妻子劉英告訴他，一輛小汽車從后面飛過花壇撞向他，是有人及時把他撲開，要不然，就和那輛自行車一樣，攤在地上粉身碎骨了。腿，是撲下來時落地過猛而受傷的。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傷口。

　　老秦心說，還好，還好。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他看到妻子的臉色沉沉，既有高興，也夾雜著擔(dān)憂。

　　“沒事了，我養(yǎng)養(yǎng)就會好?！崩锨匕参恐拮觿⒂?。

　　劉英坐在老秦身邊，望著老秦還有些泛白的嘴唇。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心很軟的好人，怕接下去說的話會讓老秦難過。

　　劉英輕聲說：“那個救你的人，是個孩子，年輕輕的，女的。”

　　老秦覺得頭好暈，聲調(diào)發(fā)抖的問：“她，她為救我，死了？”

　　劉英搖頭。

　　“殘疾了？”

　　劉英繼續(xù)搖頭。她看著老秦慢慢的說：“沒死也沒殘，就是醒不過來，俗話叫植物人。”

　　老秦的心一抖，這比死更慘??！老秦嘆口氣，說：“仔細說說啊，仔細說?！?p>　　車禍發(fā)生后，警車第一時間到達?，F(xiàn)場有三位傷員，小汽車里醉酒駕車，撞墻撞暈的肇事者，路邊傷了腿部暈過去的中年老秦，還有一個墊在老秦身下，同樣暈厥的年輕姑娘。三人全部被送到醫(yī)院后，警察先通過肇事車輛找到了司機的父親，又通過車底下碾破的公文包通知了劉英。但是，唯一年輕姑娘，她身上沒有任何證明，現(xiàn)場沒有包，沒人認識她。除了暈厥不醒，她全身沒有異常。警察根據(jù)她的穿著，認為極有可能是來深海打工的外地人口。

　　好在肇事司機的父親是個富一代，根據(jù)警察的講述，當(dāng)機立斷給昏迷中的姑娘繳了一大筆醫(yī)藥費，使得她可以繼續(xù)躺在醫(yī)院里治療。

　　老秦沉默了三天。

　　第四天，老秦自覺已經(jīng)好轉(zhuǎn)，提出要去看看那個昏迷不醒的姑娘。劉英推著輪椅，來到六樓的病房。

　　病房里靜悄悄的，掛著的營養(yǎng)針滴滴答答的往下走。管床護士說她雖然一直沒有蘇醒的跡象，但身體各處檢查都沒有問題。

　　“什么時候才能醒呢？”老秦問。

　　“這可不一定。也許明天，也許一輩子?！弊o士說。

　　“……”一輩子??！老秦想。這個看起來比他兒子都還年幼些的小姑娘，可能會一輩子都這樣躺著，生不如死。是為了救我！都是為了救我！

　　老秦問護士：“她的醫(yī)藥費還夠嗎？”

　　護士說：“錢倒是還有，”護士看看病床，對老秦夫妻說，“就是病人老是躺著，如果沒有人護理擦洗容易生瘡，時間長了還得給她按摩手腳，要不然，就算醒過來也廢了?！?p>　　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老秦一直不說話。他看著劉英欲言又止，只是繼續(xù)沉默。周末，實習(xí)工作的小秦來看父親，看父母對坐愁城。

　　小秦建議說：“目前還沒有找到她的親人，要不然先給她找個護理工？”

　　劉英擔(dān)心萬一對方親人訛上他們，老秦說：“我不怕訛，我怕晚上睡不著覺。何況訛不訛的，都是沒影的事?！?p>　　劉英說：“那，請護理工，還不如我自己來。反正現(xiàn)在我也是天天跑醫(yī)院?！?p>　　沒有決定時，大家都顧慮重重。一面是歉意愧疚，一面是害怕?lián)?。一旦決定面對責(zé)任，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也就有了堅持的原動力。

　　劉英在居委會里請了假，每天上半天班，中午給老秦送飯，送到就去六樓給昏迷的姑娘擦洗身體。擦洗時才發(fā)現(xiàn)，昏迷快有一周，她竟然沒有出現(xiàn)屎尿橫流的情況，護士嘖嘖稱奇。

　　“那也得擦擦，天氣這么熱，不擦多難受，躺著也得舒舒服服的??！”劉英邊絞干毛巾給她擦腳，一邊說著。

　　“這姑娘長的清清秀秀的，皮膚又粉又嫩，多好看??！”護士長說。

　　劉英一面收拾毛巾衣服，一面對護士長說：“我聽說躺長久的人要常常按摩手腳，這該怎么個按摩法？”

　　護士長驚訝的問：“你們并不認識，真打算長期照顧她？”

　　劉英回答說：“是啊，我覺得，這孩子也許那天就能醒過來?！?p>　　“那行。你到護士臺來，我讓小吳護士教你?！?p>　　劉英連聲道謝，跟著護士長離開了病房。一會兒又和一位年輕的小護士推門進來，在小護士的指導(dǎo)下，劉英笨拙的學(xué)著按摩。

　　“來，把她的手輕輕托起來，用雙手輕柔的搓動病人的手臂。對，就這樣，繼續(xù)向下。用你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幫助她動動手指……”

　　恍惚間，劉英覺得自己的手指被牢牢的抓住了，就像人們逗弄嬰兒的小手時一樣。她抬起頭，看到微微閃動的眼睫毛，一雙眼睛突然睜開，撞進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