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求銀
杜夫人倒是意外不已。
“夫人這是要去哪里？林夫子可是得了什么營生？”
林夫人笑道：“我家夫君原本是詩書官宦之族，偏巧趕上太祖起事，故而先輩流往于亂世，根基俱毀，成了那泥腿子。到了夫君這一輩，人口凋零，只剩下他一人，在家鄉(xiāng)并無甚營生，索性在外求生，待求得功名，再重整祖輩之根基?！?p> “如今，夫君正巧獲得一機(jī)遇，適那縣君之幕僚軍師，怎奈囊中羞愧，故夫君差我來求夫人，望夫人看在往日情分，解林家之困境。他日夫人若有所求，愿效犬馬之勞?！?p> 杜夫人聞言，這才知原來這林夫人又來觍著臉求銀子來了。
雖然林家公子前些日子將錦姐兒推去那水池中，但是往日里兩家交情還算不錯(cuò)，如此，杜夫人倒也沒有多說什么，囑咐丫鬟婆子取了三百兩銀子來。
她將那銀子取過，親手送到那林夫人手里，道：“夫人說這話倒是見外了，以杜、林兩家之情分，何須說這樣傷情面的話？這些銀子且作我們杜府恭賀夫子喬遷之喜，望夫子有廣大的前程。”
林夫子收了那銀子捏了捏，約莫兩三百，雖然有些不滿這杜府小氣吧啦的模樣，臉上倒也還算是感恩不已的模樣。
畢竟，在林夫人算來，杜府這么富裕，無論如何，都應(yīng)該送上五六百兩銀子才是。
只是她卻忘了，如今這世道，尋常百姓皆以銅板為生，那些百姓為了生存，三五兩銀子賣了子女為奴也是常事，就算大戶人家買那乖巧伶俐的丫鬟十兩銀子也算是頂天的開支了。
也虧得這杜夫人自出生以來就頗受父兄、母親寵愛，不諳世事，沒吃過什么苦楚，嫁入杜府以后，杜老爺也是好幾輩的一脈單傳，也更沒有妯娌、婆媳之苦。所以，這杜夫人也就養(yǎng)成了大手大腳的習(xí)慣。
愣是如此，林夫人依然不滿足，覺得著銀子是少了。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斗米恩升米仇！
尋常占杜府便宜占習(xí)慣了，便也覺得整個(gè)杜府都是囊中之物了。
雖然不滿杜夫人銀錢給的少了，但是這林夫人卻極會做人，圍在杜夫人身邊又是一番親密說笑，甚至讓杜夫人自己都覺得銀錢給的少了，不敵杜、林兩家情面。
怎奈對著自家女兒一臉?biāo)菩Ψ切?，杜夫人又只得作罷，畢竟當(dāng)初林夫子家的林哥兒可是實(shí)實(shí)在在地傷了錦姐兒呢！
怎奈杜夫人身體向來孱弱，沒過多久，便是滿臉疲憊之色，林夫人到底是客，又思慮家中丈夫及兒子，連忙告辭。
杜夫人著了身邊的嬤嬤送她出去，這才帶著幾個(gè)丫鬟婆子們回了正房歇息。
杜思錦也和娘親行禮告退，剛回了屋子，只見銀鷺慌忙尋來。
杜思錦笑道：“莫不是身后有狗在追？你跑那么快做甚？”
銀鷺的臉“唰”地一下全紅了，見到自家小姐滿臉揶揄之色，她有些惱了：“小姐，你又取笑奴婢了，奴婢跑這么快還不是因?yàn)樾〗銍诟牢业氖聝河兄淞?。?p> 杜思錦拉著銀鷺坐下，親手替她倒了一杯茶水：“不急，慢慢講，反正現(xiàn)在最不缺的便是時(shí)間了。”
銀鷺這才緩緩道來。
原來自從醒來的第二日，杜思錦便著了銀鷺去打聽杜嬤嬤的下落，近日杜嬤嬤才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了破廟。
那破廟近日可是被人給直呼晦氣。原來當(dāng)日，小廝少年并沒有直接把他們給終結(jié)了，而是在他們的房里點(diǎn)了那窯子里常用的合歡香，并且是用了十倍的量。
杜夫人在收到陌生小紙單的時(shí)候，便不動聲色地遣了身旁的丫鬟婆子去找杜嬤嬤，如此這番也算是在官府過了明路。
那破廟尋常也沒什么人來人往，畢竟那里供奉的神像因?yàn)槟昃檬蓿瓷先埰撇灰选?p> 最主要的是：據(jù)說某一年，誰家主事的小娘子因?yàn)橄勇吠具b遠(yuǎn)，懶得去平安寺供奉，直接就在這破廟里面上了供。哪知道，回家不久，小娘子一家就因?yàn)榱骺茏鱽y，一家人死的死，傷的傷，就算那活下來的人也傷了要害，一輩子都成了殘疾，失去勞動力。
如此這番，那破廟也就成了兇廟，那神像也成了兇神。
自此以后，人們對那破廟也是敬而遠(yuǎn)之。
故此，當(dāng)人們發(fā)現(xiàn)那死去的杜嬤嬤和漢子的時(shí)候，他們都已經(jīng)長了蛆蟲，讓人惡心嘔吐不已。
待到那仵作來驗(yàn)尸以后，得出了他們是濫用合歡香，又因?yàn)槟嵌艐邒卟刂能涖y包裹和首飾珠寶，眾人便知這是哪家的逃奴。聯(lián)想到前些時(shí)日，杜府備案家里少了一個(gè)奴仆，有那心思聰慧的便著人去杜府管家前來認(rèn)尸。
此時(shí)，前來瞧熱鬧的店家也認(rèn)出了那男的便是當(dāng)日前往他們香房買合歡香的街頭混混。
杜嬤嬤終究被人定了一個(gè)逃奴的罪名。杜府上下當(dāng)然沒人愿意替她收尸，雖然她抓錦姐兒的那事被瞞了下去，但是杜嬤嬤平常在杜府中并不得人心，被她欺負(fù)了的丫鬟小廝們巴不得她出事呢！
最后沒有辦法，杜府管家奉命出了三十兩銀子，在附近找了幾個(gè)手腳利索的莊稼人就地挖了個(gè)坑給埋了，又讓他們把那金銀珠寶撿了出來，全都捐給了平安寺。杜府又著人廣開糧倉，在城門口施粥三月，算是為錦姐兒積福。
畢竟，當(dāng)初杜家失火，可是鬧得滿城皆知，大家也道杜府的心尖尖沒在大火中出事，也是個(gè)有福之人。
而破廟自然是被人一把火給燒了個(gè)干干凈凈。畢竟杜嬤嬤和那漢子的事并不光彩，甚至還敗壞了社會風(fēng)氣。
如此這番，沒出多久，大家就將那奴仆給忘了個(gè)干干凈凈。
而林夫子那邊，自從得了杜夫人那三百兩銀子之后，他便在縣君那里花錢買了一個(gè)師爺之位。
而等他到了任以后，卻發(fā)現(xiàn)這師爺算不得什么，甚至還比不上縣太爺面前的小廝。
林夫子氣得在家怒罵了幾日，甚至還把自己氣病了。待到林夫人垂淚撿了幾副中藥將他給治好了以后，他便拖著干瘦的身子出門了。
這一日，恰巧大街上一行人趕著兩輛馬車，丫鬟婆子小廝皆是穿著不凡，上上下下皆是喜氣洋洋。
林夫子有些奇怪，拉著旁邊看熱鬧的人一問，原來是京都來人接杜夫人回京參加老太太的壽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