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大幕,落紅無數,落英繽紛的嘆春池旁,有株金色葉絡的老樹。
古樹盤根交錯。
有一位體膚如羊脂的少女,倚在天然的藤根編制搖床內酣睡。
翠綠如綠寶石的藤根有手臂粗壯,少女身披的薄紗,露出一雙修長的玉腿。
在這片原野草林中,五彩麋鹿歡快的亂跑,色彩斑斕,巴掌大小的彩蝶肆意飛揚。
此地到處都充斥著祥和,美幻。
嘆春池旁,等人高的銅柱,鐫有“只嘆春來早時遲,不羨人間仙美玉”
一只彩蝶翩翩而舞,然后緩慢的落在這少女的肩頭,只見少女長長的眼睫毛輕顫了一下,驀然睜開一雙清澈如鏡色如月華的眼眸。
少女輕緩的抬起青蔥玉手,又見一只彩蝶翩翩飛舞而來,落在手指上,少女對著它輕輕的吹拂了一口氣。
她說道:“姐姐已經下靈界去了人間,我們要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見到她了?!?p> 她頓了頓,又說道:“不行,如果我去人間尋找姐姐的話,人間就會出現兩輪月亮,這讓本就脆弱的人界壁壘,造成不可避免的傷害,讓那里的時間秩序陷入混亂中,所以我們還是靜靜等著姐姐回來吧?!?p> 少女突然盈盈的笑了,自語說:“我也很想念姐姐,自從她離開了這里后,我們有很久都沒見了呢,如今我們都蘇醒了,就不知道這一次,是否能再次相遇?!?p> 說完,她站立了起來,在滿是金霞繚繞的光景中慵懶呻吟一聲,頓時渾身抖數的再次道:“走吧,各位仙靈們,我們是時候去祭拜仙祖廟了,去晚了,可就要受仙祖?zhèn)兊目霖熈?。?p> 言語說完,在探春池后方就竄出無數的祥瑞之獸。
少女微瞇著眼,嘴角掛著一抹狡黠之意,就踏上祥云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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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女在陷入夢境漩渦之前,依舊在和那神秘少女奮死纏斗,在她的周身,羅列起六柄青虹生輝的神劍在纏繞,在每一柄劍面上,都鐫刻有許許多多深奧的古箓。
青衫少女怒忿道:“你會因你的私情,而犯下彌天大罪!”
神秘少女臉色始終一片冷漠的回應道:“我堅信我的信念為真?!?p> 青衫少女繼續(xù)怒斥說:“不要忘了,你身上流淌著神的血脈,你是半神生物,你和他們都不同,不管你如何努力都無法融入他們,只要他們發(fā)現了你的秘密,你就是在玩火自焚?!?p> 神秘少女反問道:“七重寰宇,誰又能相融?神明因為高潔才受世人崇拜,惡魔是因為丑陋的內心才被唾棄。”
“你難道真忘記仙之鄉(xiāng)的誓言和祖訓了嗎。”青衫少女這一次語氣開始變得平淡起來,平靜的面色中帶著一絲的憂傷。
神秘少女突然一滯,好似明悟了弦外之音。
突然間,整片月輝籠罩的空間開始綻放一抹緋紅。
那是一朵巴掌大小的火焰,當它出現之后,就宛若一片赤紅色的血海在綻放。
“啊!”
神秘少女抱著頭顱,整個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她聲勢微弱的反道:“你帶來祖廟的仙焰,原來你此行目的,只是為了誅殺我而來?”
青衫少女神情全所未有的專注,并沒有再說話。
直到這一縷火焰,將天空那輪月影燒成了千瘡百孔,她才說道:“我也為我們兒時的情感犯下了諸多戒律,我給過你很多機會和暗示,我多么希望,你能聽進去一句,只可惜,你為了一意孤行,變得讓我感到了陌生,我已經沒得選了,只能尊崇來自仙鄉(xiāng)的祖訓,選擇毀去一切?!?p> 青衫少女頓了頓,她抬起,緩慢的再次道:“人間,真值得你如此留戀嗎?甘愿讓你放下驕傲的身世,融入他們的生活?!?p> 神秘少女面色變得蒼白,仙之鄉(xiāng)的焚炎讓她感受到痛苦,那是一種超物質,一縷足矣毀去一片星空,但更痛苦的,是她此刻的內心,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薄涼之情。
這縷本不屬于這里的火焰,也把她最后一絲幻想,給燒得一干二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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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塵倏地的抬頭。
天空之上還有另一個巨大的輪廓,銀輝色的光束在千瘡百孔的輪廓內穿透而出。
那是什么,就像是巨大的彗星分離落下的小隕石,和天空摩擦過后,燃燒起熊熊的大火,在呼嘯間朝著大地撞擊。
“來不及了,她到來了......快逃?!?p> 在呼嘯澎湃的火球內,傳出一道虛弱熟悉的話語,此言在陳塵的耳邊繚繞,令他心頭席卷驚濤,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邁出腳步,想要看得更真切。
當天空被撕裂開一角,他就像是站在昏暝,無邊無際的圓舞場中,沒有人能看到宇宙的樣子,但在此刻,陳塵看到了。
這時,他的身后也傳來一道驚咤的呼喝聲響起。
“你要做什么?別動!”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陸丹舒措手不及。
她發(fā)現陳塵整個人就完全失控了一樣,這里是六千米的高空,普通人下墜只需要一分二十四秒,就會被摔成為一堆肉泥。
陸丹舒的反應讓陳塵再度確信,一切光怪陸離詭異之事只有他能夠看見,也偏偏只有他能夠看見。
“災難要來了。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陳塵搖頭道:“已經要來不及了。”
場面就好似有兩片時空開始重疊,這令他懷疑自己究竟身處在哪一片時空中,甚至他也一度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瘋子或者神經病。
彼時,陳塵轉過頭來凝望著陸丹舒,試圖說動她道:“你相信這世界會有人,愿意沉淪在自己夢境而不愿蘇醒的嗎?”
陸丹舒錯愕問道:“你在說什么?”
陳塵說:“我說這一切都是夢?!?p> 陸丹舒臉色微微一冷,直接反駁道:“這不可能?!?p> 陸丹舒無比的自信,她就活在真實的世界里,她能夠真實的感受到任何的有溫度的物品,這也是她身為一個覺醒者應有的自信,那個活在夢中的人不是她,而是陳塵。
陳塵抬手指向天空,他百口難辯,也只能嘆息一聲,他確實沒有辦法說服別人,他的作為也像極了一個十足的瘋子。
陳塵也知道,想要在短時間內讓一個人相信你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信任是來自他人給予最難能可貴的饋贈。
他的默然,無疑難以說動陸丹舒。
但此時,他的腦袋開始莫名其妙疼了起來,腦海里閃爍出諸多的畫面,就如同和之前宋瑤的夢境一樣,他接受到許多的信息,這令他分辨不清,這些信息究竟來自何方,它又屬于誰。
他的面前是一片浩瀚的星海,每一顆的星辰都是這般的明亮,可以讓他盡情觀摩到它們的宏偉。
和謎霧中的御座那是一片死亡的星域不同,這里的星辰每一顆都充滿了活力。
陳塵已經開始分不清,這里是陸丹舒的夢境,還是他自己的夢境了。
但究竟為何,兩次出現的星辰都會不同,
他慢慢的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人坐在墻桓上邊,如同是坐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之中,仰望著漫天熠熠星輝。
“你說這里是天市恒,對嗎?”陳塵語氣變得鎮(zhèn)定,蜷縮雙腿,他只要抬起手,似乎就能觸摸到它們。
陸丹舒蹙眉,雖然不知道陳塵此問是什么原因,不過為了安撫陳塵,還是回道:“沒錯,我剛才確實說過?!?p> 陳塵露出一個看起來平靜,實則無奈的笑容說道:“我說現在我能看到它們,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陸丹舒眉頭皺得更厲害。
覺醒者只會對于和本身有關聯的星辰相通,哪怕是再強大的覺醒者,也無法和一片星域產生聯系,更不提幾乎占據了天空一半面積的天市恒,即使是神也無法做到。
陳塵是看出來了,在陸丹舒腦海里根深蒂固的思維,不是通過三言兩語就能輕易的改變,他需要時間,而現在的陳塵,唯獨缺少的就是時間。
那就讓一切都發(fā)生吧,即使他發(fā)出最高聲的吶喊,也會被六千米刮起冰冷的寒風給淹沒,他又能改變什么?他什么都無法改變,在現實中如此,就算夢境中還同樣如此。
大概所有一腔熱血的少年,到最后都只剩下冰冷粗糙的外殼,就像他現在站在六千米的高空,除了刮來的寒風和一具在風中發(fā)抖的肉體外,只有通往變強路途中所要經歷的一次次洗禮,最后成為一模一樣的人。
“我的父親告訴過我,接受殘酷,適應殘酷,成為殘酷?!标悏m轉過身來看向陸丹舒道:“現在這時的我死去,我終能活過往后余生,如果我連這都能做到,還有什么事情能難得倒我。”
陸丹舒反應過來的一瞬,直接破防大罵道:“混蛋!”
狂風在陳塵的耳邊呼嘯而過,他看起來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蒲公英種子,隨風在空中搖擺。
陸丹舒眼中帶著怒不可揭的怒火,她想都沒有多想,一個俯沖就跟著一躍而下。
陳塵睜開一絲眼縫,看著滿是焦急的陸丹舒,他嘴角緩緩的上揚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當陸丹舒追而來時,儼然發(fā)現自己是上當了,只見機關城中飛出飛爪,然后以極其快的速度朝著他們兩人俯沖而下,扣住他們的腳踝。
“嗚呼”
陳塵高興的呼喊著。
這其實是機關城保留下來的一種古老娛樂方式,叫做高空蹦極,然后兩人就像蕩秋千般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再次俯沖向高空,又再次落下,再次俯沖又再次落下,不知經歷了幾個輪回過后,力度才慢慢的減緩,然后他們兩個,就如同倒吊人,平齊的倒吊在一起。
驚魂未定的陸丹舒,滿懷郁悶的問:“好玩嗎?”
“難道你們富家公子為了追求刺激,就這樣拿生命來開玩笑嗎?”
“你要玩那你自己玩,我可沒有閑工夫陪你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陸丹舒說著說著,就變成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看著陸丹舒那微紅的眼眶,陳塵沉默片刻才說道:“人生一場大夢,謝謝你,是你教會了我,不管夢還是現實,我們都不應該違背本心?!?p> 陸丹舒埋怨道:“你在胡說八道一些什么!”
陳塵咕噥著說:“你哭了?!?p> “風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