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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40個季節(jié)

第五章 何西氣候

在北京的40個季節(jié) 蘇未麥 2584 2023-08-01 11:44:56

  說到北京城里最能讓王信流連忘返的地段,三里屯當選第一位是毋庸置疑的。相比后來的“太古里”,他更喜歡village這個名字,倒不是因為聽起來更國際,只是覺得這么一個具有文化融合性的區(qū)域,用地產(chǎn)商的名字做招牌,聽了有些掃興,就像沒有人會期待在萬達廣場里遇到藝術(shù)家一樣。王信能很容易地在這兒找到一個讓他喜歡的地方,比如機電院里有模有樣的港式茶餐廳,再比如village北區(qū)那些有格調(diào)的咖啡廳,更不用說工體西路那一排酒吧夜店了。

  今天王信來這里是打算給楊寄柔買巧克力,這一陣子不知道什么原因,G牌的巧克力口碑被吹上了天,也搞起了所謂的聯(lián)名限定,這種熱度,他倒是一點都不想落下??粗T口前花里胡哨的展臺和長長的排號隊伍,王信不禁唏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乖乖地站在了隊尾;眼前排隊的大多數(shù)都是男生,大抵都跟他有著一樣的境遇:這哪里只是排隊買一份巧克力,而是乖乖地“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王信忽然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像是一種討人芳心的廉價勞作,心里難免涌出了如同巧克力的甜膩里透出來的那一絲苦澀。他正在這琢磨,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看過去,原來何西就站在他身后。

  “買巧克力呀?”何西問他;

  王信想一口否定,但現(xiàn)在的情形實在鑿鑿有據(jù);“嗯,幫朋友買。”

  何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著:“你過來……”然后把他拉到了一旁,拿出了手機,打給了同事,“禮盒你幫我送來現(xiàn)場吧?!?p>  這時候王信再仔細看她才發(fā)現(xiàn),她踩著高跟鞋,胸前還掛著工牌,王信以為何西是這家店的工作人員,他開口剛想問,何西就帶著厚重的鼻音回答了他:

  “我在奧獅廣告上班,這場活動是我們公司做的,我們有預留的員工禮盒?!彼跣抛叩搅说昝婧笳古_的一側(cè),“你等一會,我讓同事把我的那套拿來了,我不吃巧克力的,就給你吧?!焙挝飨肓艘幌?,王信愿意站在這排隊,那肯定是買給哪個漂亮女孩,她笑著補充到:“不是給你,是給你的朋友?!?p>  “你生病了?。俊蓖跣挪]有顧及她說什么,只是注意到何西濃重的鼻音,雖然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暖,但何西也只是穿了一件短裙,本來就纖瘦的她帶著一臉病容,站在眼前像一束蘆葦搖搖晃晃,感覺風一吹就會倒下。“我車里有外套,給你拿著披上吧?!闭f完王信轉(zhuǎn)身就朝著停車場走。

  “哎?巧克力還沒拿呢?!焙挝鹘凶×怂?。

  “不著急,我先去給你拿衣服吧?!?p>  “不用啦,我真的不冷,怎么感覺你慌慌張張的?!焙挝骼∷?,像是怕一不注意,王信就會掙脫韁繩一樣。

  王信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慮了,“你幾點結(jié)束啊?我請你吃飯吧?!?p>  走進飯店的時候,兩個人像是熟人朋友一般,沒有一點生疏,王信把手里拿著的外套搭在左側(cè)的椅子上,轉(zhuǎn)過身來開始翻閱菜單,他這絲毫沒有謙讓的樣子讓何西恍惚回到了四年前,他總是剛坐到飯桌前就會一直念叨著:“我要吃肉,我離了肉活不下去?!蹦菚r候他們每個周末會去王信在三元橋的那個小房子里一起做做飯,看看電影;可何西根本不會做什么菜,只會一道西紅柿炒雞蛋,有時候還會咸淡失控,開始幾次王信還會勉強吃幾口,到了后來,他就會一直像今天一樣念叨著: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我可以點一份紅燒肉嗎,我沒肉吃不下飯,行嗎?”王信小心翼翼地問;

  “點唄,是你請我吃飯,我又不買單,你點海參我也沒意見。”

  “你誤會了,我是怕你覺得,我明知道你生病了,我還點這么油膩的菜,顯得我不夠善解人意。”王信解釋到;

  “我的天啊,您就別在我這立人設(shè)了,你什么時候開始還用上這種路數(shù)了?這不適合你。”何西嘲弄著;

  “你沒這么說之前,我一直以為善解人意是我骨子里就帶的優(yōu)勢呢,因為我總是會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善解人意啊,你看!”他一邊說著,一邊給何西擺好碗筷;

  “呦,那你再流點出來,我接著?!闭f著何西把一個空碗推到王信眼前,王信端起來碗,對著空碗輕柔而又做作地問:

  “你怎么生病了還穿這么少?”

  何西被他的舉動逗樂了,“你這流露得也太貧瘠了。”

  王信把空碗推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收起了矯揉造作,說道:“我說認真得呢,你穿得太少了,風一吹都會倒,你一會穿我外套走吧?!?p>  何西說:“我真的不覺得冷,每次來三里屯,要是穿的沒提早一個季節(jié),就總覺得格格不入,好像我反倒成了那個反季節(jié)的精神病人。我想著既然不能改變大家,那我就改變自己吧,所以啊,這到了三里屯,就要把春天當成夏天過,夏天就要當成秋天過,懂了吧?”

  “你這個見解很精辟啊,我以前只是覺得不太正常,我還懷疑你們生理結(jié)構(gòu)是不是跟我們不一樣,但我現(xiàn)在理解了,原來你們這是在適應三里屯氣候——一個徹底跳脫地球公轉(zhuǎn)與黃赤交角的束縛,獨立于各大氣候帶的獨有氣候;我覺得我作為首發(fā)者,應該找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一下,單獨設(shè)置一個氣候區(qū)域,為了表示對病人的照顧,我把命名權(quán)送給你,你說吧,叫什么氣候合適?”王信真誠地望著何西;

  “既然你都送給我了,那就叫何西氣候吧。”

  王信激動地端起水杯,“想到一起了,來慶祝一下吧,咱們得要瓶酒喝?!?p>  “我是病人。”何西緊忙壓下了王信剛準備要抬起的手,“你至少也要尊重一下我體內(nèi)的病毒吧?”

  王信放下手,“說得對,說得對,我不止要善解人意,也要善解病毒意?!?p>  那頓晚飯王信吃得很開心,像是找回了多年失散的知己,他們輕松地調(diào)侃說笑,即使沒有喝酒,也讓他覺得世界變得很寬敞,很亮堂。他有點后悔,如果當時不是跟何西談戀愛,而只是做朋友,那他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就會一直存在,相比那幾個月的愛情,他更想要這種長久的歡愉。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多,楊寄柔正伏案倦首,聽到開門聲才抬起頭,看到是王信,臉上緩緩展開好看的笑容,一雙笑眼彎彎地像是兩顆夾心太妃糖一般。

  “你快來看,我今天的字寫得很順手?!睏罴娜嵋贿吀吲d地說著,一邊朝王信招手;

  王信來到書桌邊,看到滿桌子都是她練字的草紙,滿篇的瘦金體寫得有模有樣,他隨手拿起剛寫好的這張仔細端詳著;

  “這個宿字寫得好,很有力;”他翻了翻其他的草紙,感嘆道:“這千字文你都臨了幾遍了?還不膩嗎?”

  “不會啊,怎么會膩?”楊寄柔挽起王信的手臂,“你手怎么這么涼?沒穿外套嗎?”

  外套?

  他忽然想起來,外套在何西的身上;原本是坦坦蕩蕩、不欺暗室的會面,現(xiàn)在卻因為這無心的一問,而顯得有些局促,“啊,應該是落在車里了,別寫了,我給你帶了巧克力?!蓖跣乓贿呎f著一邊把楊寄柔拉到客廳的沙發(fā)上,把裝巧克力的袋子遞給了她,等著她拆開享受。

  楊寄柔像是得到胡蘿卜嘉獎的小白兔,敏捷快速地從袋子里拿出禮盒,然后視線便被盒子上插著的一張精致卡片吸引住了。

  “何西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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