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Talk to your partner about your weekend activities and come on stage to perform。和你的搭檔交流一下,然后上臺來表演!”
我們紛紛投入了英語對話中……可是,矛盾就是在日常生活的小摩擦中誕生的。
“你說什么,能不能再說一遍?”蘇澤鎖著眉頭尋問我,我點點頭,放緩語速又來了一次。
她依舊搖頭,我給她翻譯了一遍,她嘆了口氣,這個音不是這樣發(fā)的,是……
我疑惑地點點頭,接下來,我遭遇了發(fā)音說話版人生滑鐵盧。
“你的普通話里有地方口音?!?p> “有嗎,我除了前后鼻音不分沒啥了呀?”
“反正你說話的口音怪怪的,哎!”她湊過小腦袋,“我們初中一起一下山里來的同學說話口音也是怪怪的……”
我覺得有點臉熱,我想起了初中時一些自認為是街上人的同學看不起村里特別是山里來的同學的事情。當然,我剛剛開始也是在被看不起的隊列,之后我生生憑借自己的成績以及日常相處“殺出一條血路?!蹦銌栁易詈蟮慕Y(jié)果是什么?當然是大家一班親咯,十多歲的孩子,哪怕有小市民的苗頭,在同學之間,也是可以暫時掐滅的??墒?,給我?guī)淼拿舾?,卻并沒有消失。
最讓我難以接受的莫過于那一次“老大爺”心血來潮想聽聽我們的方言,我跟他講,他說和我平時說的話沒有什么區(qū)別。之后,他又不怕事大地補充了一句我的同鄉(xiāng)說方言口音就很重,那的確是個事實我那個同鄉(xiāng)連說普通話都有很重的口音。
比如平翹舌不分,學生,他說學seng。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從我說話口音不重里覓到一絲自信心,我的同鄉(xiāng)坐不住了,臉紅脖子粗地開口:
“她家比我更挨山的。我家是壩子里的……”
“老大爺”沉默了,我不甘示弱回應(yīng)到
“你口音重怪我咯!”
我覺得他很可悲,他也受了初中的影響,或者他早就是這樣的人。
在我們這,喀斯特地貌,大盆地里套小盆地,小盆地里是被叫做壩子的小小盆地。沒有哪里不挨山,但卻依舊五十步笑百步,街上人看不起壩子人,壩子人看不起山邊人,山邊人看不起山上人,山上人看不起更深山里的人。
多么可悲,我的同鄉(xiāng)是,我也是。在另一個更先進的小盆地——風城的這段時間,讓我忘卻了那種可惡的感覺,但此刻它又被蘇澤喚醒,深深扎在我心里的根開始汲取養(yǎng)分,然后抽條長葉,準備開花,等待著還不會到來的春天。
等待春天的還有我,回家后,我用家里的光碟放映機,放起了英語課本里夾帶的光盤。卡得厲害,“讀得”磕磕巴巴的,我也耐著性子開始口音怪怪地跟讀。
終于,某天背誦英語課文時,旁邊的一個同學看似驚喜地告訴我我的英語口語好了很多時,我表面嘴角微揚,內(nèi)心已是蹦了起來。
可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不只只有一點兩點。
昔日我最擅長的學科——數(shù)學,如今只是一般般,還常常讓我頭昏腦漲。反觀蘇澤,數(shù)學在她的口中,成了一不小心涂錯答題卡才不及格的普通科目。
我很不愿意承認我比她差勁。能來到風城一中的學生,誰還不是個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呢。要讓我們真心實意地承認自己比別人差,還不如殺了我們來得痛快。可是,現(xiàn)實是個沒眼力見的熊孩子,總想時不時來踹你幾腳,讓你和他好好認識一下。
最終,我屈服了,承認了自己的確不是數(shù)學的對手。于是,我去搬救兵。救兵就是坐在隔壁的老大爺。也許對我來說,不找蘇澤做救兵,是我維持自己最后的驕傲的方法。聽起來那么可笑,卻也在安慰自己的玻璃心上格外有效。
后來,快被我們遺忘的班主任帶來了一個消息,(畢竟我們各種通知大都是去隔壁“旁聽”)他說學校有慈善基金和國家助學金,我們年級也有名額,家境不太好的同學可以去申請,待會把申請書交給他就可。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我陷入了糾結(jié)。我覺得我不需要,畢竟我家在我眼中也還是吃好穿好。我自己的學費生活費都無憂。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家父母的衣裳已經(jīng)是連續(xù)穿了好幾年的舊裳。再者,家里吃好,是先讓老的和小的先吃,面前明明有肉,他們的筷子卻一直伸進純素菜盤里,明明肉還有很多,可是一直固執(zhí)地喝湯。最后,他們舍不得吃的肉,喂給了我家看門的小黑犬,他們舍不得吃的水果,爛進了垃圾堆……
不知為何,我感覺心里有些酸澀,不知怎么言說。
但,我討厭麻煩,首當其沖就是申請書,時間緊迫,學習任務(wù)也不輕松。然后,我總覺得這有那么點施舍的意味,信奉人窮志不窮的我,不想要……
我瞥了眼旁邊哼著歌無憂無慮的蘇澤,手并沒有握緊,但心中的酸澀感依舊強烈。
猶豫不決許久,拼命給自己找足了理由,最終我決定我放棄,把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然后我會好好學習來報答父母的。這樣想著,心里不知不覺輕松了不少。
可是,變故還是來了。周末回家,正值中秋佳節(jié),我和妹妹在媽媽的帶領(lǐng)下,用面粉,芝麻,,糖,紫蘇,核桃還有花生等,開始嘗試自己做月餅。
最后,味道與賣相格外的統(tǒng)一,都只是普通餅子的感覺,但一家人其樂融融,感覺今年的月餅比去年進步了不少。
我啃著月餅,和好友互發(fā)中秋祝福,然后開始翻看朋友圈,忽然,我的手頓住了。
我看到一個申請了基金的同學也發(fā)了家里自制月餅的圖片,可是里面材料一應(yīng)俱全,模具,烤箱,各種餡料,背景也是裝修得不錯的小廚房……
前一天,她還很自然地說著自己申請是因為她家里窮啊。
看著她背景里廚房的白瓷磚,嶄新的碗柜,我想起了自家廚房里那面涂滿白色石灰的墻上,有一道裂縫,裂縫里依稀可見磚紅土和茅草。裂縫里,我還看到了那自以為是,假清高且可笑的自己。
此刻,我感覺自己被欺騙了,心里消失不久的酸澀感再次加倍漫延。香甜的月餅,此刻,儼然沒有了什么滋味。
第二天下午,我匆匆忙忙就返回了學校,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抓緊時間寫著申請書,笨拙但又流暢地表達著自己的內(nèi)心,客套中又有真情流露的痕跡。
忽然,蘇澤來了,我的筆尖頓了一下,手不知不覺蓋在了信簽紙上,感覺臉突然燒了起來,身上卻刷地冒出冷汗。
她會怎樣,會鄙夷我嗎,會嘲笑我嗎?
然而,她仿佛沒看見一般,依舊詢問我回家的作業(yè)該寫些什么,核對著自己寫對寫完了否。
我暗暗松了口氣。
晚自習,在班主任走進巡視的時候,我的目光便追隨著他,向餓狼緊盯著羔羊,在他即將走出教室那一剎那,我悄悄地沖了過去。把申請交給了他,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如釋重負地坐回座位上,開始專心上自習,旁邊的蘇澤,什么也沒有問我,依舊波瀾不驚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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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筐薄荷糖
這里老式民居的墻是當?shù)靥赜械拇u紅色土混合切割好的茅草混水,放進模具做成磚頭,當?shù)厝朔Q為土基。然后堆砌起來,最后在表面涂抹上白色的熟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