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荒川永夢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濃重的黑眼圈,參差的胡子茬眼神空洞地倒在沙發(fā)上。
少有的不修邊幅的樣子。
“你只要等,‘他們’會自己來找你。有些事——命里注定的,你逃不掉的?!甭犕赀@句話后,荒川永夢感覺腳下一空,又“掉進(jìn)了水里”。等再睜開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自家的沙發(fā)上。
然后一動不動的躺在那。
荒川永夢是真的開始懷疑人生了。命中注定、人生重來什么的……內(nèi)心敏感的人總有些擰巴的想法,心里有道過不去的坎。
永夢現(xiàn)在就覺得自己像是經(jīng)典RPG里的勇士,在既定的劇情里做著看似自由的選擇,但是有些事情不做故事就無法進(jìn)行,不去變強打到魔王就不會有結(jié)局。
這會是勇者自己想要的人生嗎?他是故事的奴隸,是被強加在自己身上的人設(shè)的奴隸。
但是勇者他會想做什么呢?如果他得到自由會是怎么樣的故事呢?
他想起父親荒川大和的話,“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薄氨池?fù)‘荒川’,就是代價?!?p> 所以父親早就知道,那他的代價是什么,大哥我夢的代價是什么。我們究竟得到了什么饋贈?
永夢忍不住發(fā)散思維。
郵箱提示突兀的響起,短促的聲音消失后更顯的房間死氣沉沉。
雖然現(xiàn)在屬于萬念俱灰的狀態(tài),荒川永夢還是下意識地拿出手機看了眼。沒有存過的郵箱地址,是誰呢?
“荒川,你生病了嗎?我去找你的時候你不在,問了staff們才知道你請假了呢。真是的,明明期待了一上午,想著今天的‘經(jīng)紀(jì)人便當(dāng)’會有什么呢?如果還有酥肉的話,我就先偷吃點再給麥麥?,F(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感覺下午上課都沒勁了呢!都是你的錯。作為補償,回來的時候要專門給我做份便當(dāng)哦!我要吃酥肉,但不要放麻椒!”
“叮?!庇謥硪粭l。
“哼!剛剛松村說你昨天帶她們吃烤肉了。為什么沒叫上我,我也想吃!要給我?guī)商毂惝?dāng),還有下次吃烤肉一定帶上我!聽娜娜敏說喝熱水對身體好,你多喝點啊,早點回來上班啦。啊,我是繪梨花哦,記得保存我的郵箱。”
放下手機,荒川永夢蜷起身子。
第5 肋間左鎖骨中線內(nèi)0 . 5 ~1 .0cm 處——心尖搏動點。
手指輕輕按壓在那個位置,感受與平常不同的強烈跳動。
荒川永夢想著,這算是饋贈還是代價呢?
他回復(fù)了郵件。
“給我說敬語啊,笨蛋!扣一分?!?p> “叮?!笔直砩系拿脶槹肴Χ紱]走到。
“討厭你!”
好開心。
荒川永夢覺得心里那那道坎——好像很適合種花?
經(jīng)典RPG游戲已經(jīng)不是主流了,聽說現(xiàn)在沙盒游戲更受歡迎?荒川永夢想了想還是《怪物獵人》好玩。
哪怕是我是個被怪物獵的人。
起身去關(guān)燈,再跑回去拉開窗簾。
晴空萬里。
荒川永夢洗了澡,擦掉畫上去的黑眼圈,用刮胡刀刮干凈胡子茬,換上自己最喜歡的帽衫。一上午沒有吃飯的荒川永夢決定還是出門覓食。
壽喜燒、烤肉,一個人吃未免太過奢侈。中華料理,拳法師承中國師傅的永夢有信心比那些小餐館做得正宗。大餐館?太貴了。
心中篩選一遍,適合一人食的食物常見的有——
壽司,拉面,烏冬,燒鳥,各式便當(dāng)?shù)取?p> 荒川環(huán)顧四周——畢竟在這生活了好幾年,沒吃過的店幾乎沒有。
只好再走遠(yuǎn)點了。
走遠(yuǎn)點。
遠(yuǎn)點。
點。
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家所在的公寓樓在鋼鐵叢林里已經(jīng)是個點了。
“走了好遠(yuǎn)啊。”看著變成點的公寓,荒川又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心痛地決定一會打車回家了。
沒來過的地方,荒川自認(rèn)不是個宅男,遺憾的是20年的成長歲月里他并沒有去過很多地方。
特別是東京。
從來沒有被孤立過,優(yōu)秀的交際能力在他人生的每個階段都能找到聊的來的朋友,然后再下個階段揮手告別有緣再見。
除了家人和小時候教拳的師傅沒有對誰投入過“高濃度”的情感。師傅說這叫“君子之交淡如水”,荒川永夢自己卻覺得自己可能是天性涼薄。
在每一場畢業(yè)典禮上都能哭的不成人樣,卻在往后的歲月里不再主動聯(lián)系。新同學(xué)新朋友總能拿出一張老照片或者指著路過的某家舊餐廳,炫耀著“一輩子的朋友”。
荒川永夢沒有,他沒有和那些朋友的合照,一起聚餐的老地方。只有那段時間日復(fù)一日能同行的上下學(xué)的路。見識過他人與舊友重逢或興奮或感慨的幸福氣氛,自己有的是某年某月的某個地點隔著人流看到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雙方都帶著些許驚喜和緊張,最后無奈的微笑點頭沒于人潮。
沒去過游樂園,沒逛過大商場,家里人出國旅游他卻留在日本跟著師傅練拳,假期去的最遠(yuǎn)最多的地方是家附近的公園。
我是東京人。但是東京好熱,我沒怎么逛過。
荒川永夢停在一家烏冬面館?;拇ㄓ缐粝肫疬@是師傅比較討厭的食物,因為很像他喜歡吃的土豆粉,但又不是很吃得慣。雖然稱不上熱愛,但荒川永夢從此對烏冬反而印象深刻。自從師傅回中國后,他偶爾也會去吃碗烏冬來紀(jì)念師傅。
被師傅知道一定是大喊一聲:“孽徒!”然后被一頓胖揍。總不能還手吧。
荒川永夢定了定神,懷著敬意和思念進(jìn)了店。
“歡迎光臨!”
店面不大,只有兩張小桌子已經(jīng)坐滿了人。吧臺倒是空閑,只有一個人正坐著吃烏冬。
荒川永夢走向吧臺隔了個空位坐下,老板立馬熱情的上來招待?!芭叮⌒「?,第一次來吧!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嗎?”
“啊,沒有呢,老板有什么推薦嗎?”荒川永夢說完,旁邊正在吃面的人身子一抖,注意到動靜的荒川看了過去。那人感覺到荒川的視線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挪動著碗側(cè)過身子吃,讓荒川永夢看不到正臉。穿著寬大的連帽開衫遮住身形,帶上了帽子擋住發(fā)型和臉,處處透露著可疑和心虛。
“我來推薦的話,油炸豆腐烏冬我很有自信呢!”老板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一旁那默不作聲吃面的可以人士,“那個孩子雖然總說來東京后沒吃過好吃的油炸豆腐烏冬,但是經(jīng)常來呢,也是對我的肯定呢。怎么樣,來一碗嗎?”荒川永夢還在好奇地觀察著那人。老板又開口了:“抱歉,那孩子有些怕生,小哥你總盯著她會帶來困擾的?!?p> “啊,抱歉。”荒川永夢向那人道歉,“那就油炸豆腐烏冬吧,麻煩您了?!?p> 荒川永夢沒有等很久,剛上桌的烏冬升騰著白色熱氣,軟噗噗的油炸豆腐躺在最上面,雪白的烏冬浸在深色的醬油湯中,點綴著蔥花。蔥香、醬香和海鮮湯底的鮮香開始撲面而來。“感覺非常不錯呢?!被拇ㄓ缐舨挥傻胤Q贊道?!笆前桑粫屇闶??!崩习迓牭娇洫劯訜崆椋土艘坏_胃小菜。荒川永夢也是餓了很久,立刻開始大快朵頤。
荒川餓極了,吃的很快,就在快吃完的時候——“我吃完了,承蒙款待?!弊诨拇ㄗ髠?cè)的那人吃東西細(xì)嚼慢咽,這會才吃完。付了錢,起身后停頓了一下,向左轉(zhuǎn)身離開座位,然后低頭徑直出門離開。
那人出了門,后頭看荒川永夢還在吃著,松了口氣。然后快步離開面店,走過兩三個紅綠燈,人流漸少。似是因為快步走的有些熱了,把帽子摘了下來。“啊,嚇?biāo)滥饶攘?。竟然遇到了?jīng)濟(jì)人先生,以后那家店不能去了。唔……好不容易找到家還過得去的烏冬店……”
“是呢,再想找一家這么好吃的不容易吧?!?p> “?。 毙奶撚挚梢傻娜耸俊饕捌邽|,聽到了此刻最讓她意想不到的人的聲音,驚叫著跳起??陕涞貢r沒有站穩(wěn),倒向馬路。本就嚇得手足無措的西野七瀨此刻更是嚇得大腦一片空白。
荒川永夢出于意料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是因為西野七瀨告辭時的聲音聽著甚是熟悉,按捺不住好奇心。大口吃下最后幾口面,付錢離開,保持著距離跟在西野七瀨后面,看著西野七瀨像是要逃離這里似的快步離開,更是心生疑竇。等西野七瀨摘下帽子,荒川永夢才識得“可疑人士”的真面目。
這么怕我?荒川永夢有點生氣又覺得好笑。悄悄地靠近后聽到西野七瀨的嘀咕,惡趣味地開口接話,想想嚇唬她一下。沒想到少女的反應(yīng)這么大,眼看要出事,荒川永夢眼疾手快走上前一手伸向腰肢一手拉住西野七瀨慌亂甩動的手。
拉住了。
得救了。
這一刻的荒川永夢,感受到兩人之間拉近的距離,對方泫然欲泣的眼神,自己陡然加速的心跳。
風(fēng)吹過,落葉飄零。
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
只剩心跳的聲音。
麒麟銜燭
八月份的話,其實應(yīng)該是夏天。那為什么讓西野穿著連帽衫,還會有落葉呢?問,就是寫的時候沒想到。不過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嘛,萬一那天七級大風(fēng)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