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你干嘛去?”白芷揪著奶油面包,扯下來幾片扔進嘴里,拿胳膊肘撞了撞宋琦。
“嗯,我想想...”宋琦忽閃著眼睛,想了想說,“去超市吧,我記得你們家附近有一座家樂福,是吧?正好屯點東西,誰知道什么時候要被隔離。你呢?”
“我去趟馳達吧,去拿點材料,順便看看有沒什么事兒?!卑总普f著,順手把面包的袋子口擰起來,打個結(jié)放在櫥柜上,然后把頭發(fā)盤到腦后。
宋琦一溜煙,閃進了衛(wèi)生間,安靜了好一會兒沒動靜。
白芷看著門沒關(guān),也跟著進去,“在干嗎呢?”
之間宋琦對著鏡子細細的描摹眉眼,她也安靜的抱著臂倚在一旁,“去趟超市還化妝,這么慎重哦?”
“那是,你怎么知道不會轉(zhuǎn)角遇上誰呢?”宋琦百忙之中,還不忘見縫插針的朝她閃閃眼。
“對哦,”白芷把音調(diào)拉的老長老高了,陰陽怪氣的說,“你說,隨著時代發(fā)展啊,人們的辨識能力是越來越下降了。”
“怎么說?”宋琦往嘴上抹著唇膏,不以為然。
“哎,就好比,以前呀,都是化成灰都認識的人,現(xiàn)在化個妝就不認識了。哈哈哈...”
白芷笑得狡黠,卻聽得不知哪兒傳來細微的“啪”的一聲響,她正要仔細分辨,就只見宋琦瞪圓了雙眼,拿著一只腮紅刷朝她揮過來,她只得一邊笑著一邊躲著,一邊也隨手抓起洗漱臺上的一個面霜朝著臉上抹起來。
宋琦看著撲了個空,心中不情愿的,又拿胳膊,輕輕推搡了白芷一下,才算是小小的解了氣。
冷不丁的被這么一推,白芷沒站穩(wěn),只好一手撐住鏡子,另一只手撐著洗手臺,才讓自己站穩(wěn)了,“別鬧了...”
話沒說完,她突然覺得撐住鏡子的手,觸感有點怪怪的,但是那里怪,其實也說不太上來。
她不愿意把這種奇怪的感覺跟旁人說,因為不想被擔下“疑神疑鬼”的名聲,只是迅速把手縮了回來,若無其事的一邊跟宋琦說笑,一邊繼續(xù)對著鏡子跟著化妝。
等都宋琦先一步化完回到客廳,去收拾其他東西,只剩白芷獨自對著鏡子。
一束陽光從斜刺里射過來,打在她的臉頰上,和額前的發(fā)絲上,黑色的頭發(fā)在陽光的照耀下,竟然顯出紅褐色的光來。
“哎,”她不由得輕輕地嘆了口氣,“‘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她甩了甩頭,似乎不太滿意,把發(fā)絲別到耳后,“原是同林鳥”,她下意識的舉起雙手,各伸出兩個手指,做了個引號的手勢,同時也做了個鬼臉,“同林鳥,就這個意思吧,雖然不準確...‘相煎何太急’?!?p> 細細密密的光均勻的灑在她的衣服上,有些綢緞的材質(zhì)也有反射一些溫潤的光,似乎她內(nèi)心有些什么東西突然放下了,驟然一空。
“走吧?”門外閃過裝扮一新的宋琦,手挽著購物袋打算出門。
“嗯,走吧。”白芷點點頭,取過門口的自己的包,一起朝門外走去。
.
城市的車流還是一樣的擁擠和繁雜。
白芷氣喘吁吁的跑上辦公室那一層,推開那扇暗紅色的虛掩的門的時候,還是非常擔心過了約定的時間的。
不過,奇怪的是,門內(nèi)空蕩蕩的,卻沒有什么人在,只剩幾束光柱斜射進來,空氣中還有著在光束中跳動的塵埃,微微的閃著暗啞的光。
她一愣,良久走向自己熟悉的位置上,打開電腦,調(diào)出自己之前沒有做完的PPT,磨磨蹭蹭的修改,將腦海中無數(shù)紛繁的思路整理成一座精美的塔,她想要通過這座塔,完成她的恢弘的構(gòu)想。
“光和影,視覺藝術(shù)的根基,不過,你在想什么呢?”
一個聲音冷不丁的響起,白芷似乎微微嚇了一跳,原來,她已經(jīng)托著自己的下巴,盯著這些空氣中跳動的塵埃很久了,也發(fā)呆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她抬頭一看,威廉那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她眼前,被窗外的陽光一照,半明半昧的,更顯著他的面部立體程度,不由得讓她的思路突然回到了一個似乎很遙遠的國度。
“你說,”白芷有點不好意思的轉(zhuǎn)過頭,眼神虛無的看向屏幕,“在那個遙遠的、被瑪雅人預(yù)言會毀滅的2012年,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的,是嘛?”
“或許吧,只是還沒有定論?!蓖狭藗€巨大的老板椅過來,在她桌子邊坐下,隨即,目光也投向她的電腦屏幕,本來是想看看她做到什么程度了。
卻發(fā)現(xiàn)她屏幕上的那一頁,除了幾個字之外,全是一片空白,不由得眼神疑惑的看著她。
“你不覺得奇怪嗎?”白芷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盯著他的臉,似乎想要找到一些關(guān)于什么的答案,“且不說這兩年來的席卷全球的瘟疫,這么轟動的天象,就連最近發(fā)生的新聞......”
“什么新聞?”威廉也皺起了眉頭,“關(guān)于移民火星計劃的新聞?”
“還不是,”白芷不好意思的嘆了口氣,“我最近閑暇時間刷社交媒體,刷新聞,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
“嗯?”
“我發(fā)現(xiàn)在那個世界末日左右發(fā)生的事情,最近兩年漸漸開始有了答案,有一種終于塵埃落定的樣子,像是......像是大結(jié)局。”
說著,她的眼睛里,分明露出了很多驚恐的神色。
“哦?”
“比如,當年轟動兩岸三地的基情桃色新聞,以一方結(jié)婚,另一方同步官宣戀情告終。但是誰能想到最近......一方離婚,另一方......進去了。
再比如,那時候明明戀情好好的一對,一方突然和另一個只見過幾面的人閃婚的那一個,最近......也離了。
還有,那個替朋友擋刀,朋友卻涼薄得數(shù)次在網(wǎng)絡(luò)上對亡者家人發(fā)起‘反抗’的‘閨蜜’,最近終于塵埃落定,被法律做了個定性......
還有,還有......
當然,這些只是華夏國的新聞,我不知道在其他國家,有沒有也同樣發(fā)生這樣的,讓人感覺‘活久見’的事件?!?p> 一番話,讓威廉這個滿面陽光的人,也開始皺起眉頭,深深的陷入的沉思,他不住的摩挲著自己的帶點細細胡茬的下巴,皺起眉頭,思緒似乎飄向了很遙遠的地方。
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白芷沒敢說,是發(fā)生在她自己身上的。
就是關(guān)于當年那個匪夷所思的事件,從當時開始到現(xiàn)在,韓安瑞驟然從她的現(xiàn)實生活里消失,卻在虛擬世界無處不在,時空伴隨一樣的那種感覺,似乎就要打破了,甚至改變了。
這之前發(fā)生了無數(shù)的事件,白芷都堅持認為,韓安瑞在通過技術(shù)手段、或者水軍在對她進行類似量子糾纏一樣的挾制和爭吵。
但有些事情,有些巧合,則是即便是技術(shù)也無法解釋,或者是難以解釋的。
早幾年,每次和他在網(wǎng)絡(luò)上發(fā)生爭執(zhí)或者置氣之后,白芷就會莫名的倒霉。
比如走大街上突然高跟鞋的鞋跟斷了,或者踩進下水道井蓋了;或者項目做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截胡了;再或是明明保存好幾遍的文件突然消失了......這種情況不勝枚舉。
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當她某天實在為這段關(guān)系感到心力交瘁,在晚上關(guān)燈休息之后,想想還是氣不過,從包里特地翻出手機恨恨地一陣操作把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都刪除拉黑之后的那個夜晚。
在她睡著后房間里竟然進了小偷,把那屋子所有的蘋果產(chǎn)品都洗劫一空,而那時,蘋果手機原本甚至還捏在她手上......
如果說是韓安排的,即便恨至此,她都覺得有點替他感到冤枉。
世人都道她對他戀戀不忘,包括她的叔父都??粗冻龊掼F不成鋼的嘆息。
可是誰能想到,有時候的人生真的是如此苦澀,原本風光霽月的人、怒馬鮮衣的時光,就要被這些齟齬一點點的磨掉了。
后來發(fā)展到,哪怕她在內(nèi)心罵上幾句,轉(zhuǎn)眼她就要迎接倒霉,承受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生活的暴擊。
“有些時候,我真的發(fā)現(xiàn),自己確是一個不善處理情感的人?!彼叵肫鹩写慰嘈χ鴮χ窀裾f的那句話,“你看看,這種月老牽的紅線,哦不,月老給我們綁著的紅色鋼索,都能被我和他作天作地的給掙脫掉?!?p> 而非常神奇的是,這天在她對著鏡子念了曹植的《七步詩》,內(nèi)心暗暗罵韓安瑞是個不懂事的傻子之后,在來馳達的這一路上,除了擁擠的車流,一路安全無虞,連一輛擦肩而過的貨車都沒有,高跟鞋也好端端的,一點都沒有被磕著碰著,甚至一點灰都沒被染上。
“難道,這個伴隨我多年的魔咒,就要消解了嗎?”
白芷在內(nèi)心默默疑惑著,同時有一點小心翼翼的如釋重負感,只是她怕高興得太大聲,唯恐驚動了什么天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