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向南跑出十余里,待周圍已然見不到官軍蹤跡時,高迎祥命令下馬臨時休息,然后又把張獻忠、羅汝才、掃地王、一字王召集起來,要再開一個碰頭會。
人很快就到齊了,高迎祥開門見山就說:“八大王,剛才我想明白了。今天的事實已經證明,咱們幾個腦殼子加起來也沒你一個人的好使。你倒是說說看,你覺得咱們下面應該怎么走?”
張獻忠道:“那...是,闖王。咱們滎陽十三家出來的都是生死兄弟,我也不是小心眼記仇的人。既然闖王要聽我的意見,我就竹筒倒豆子了。諸位聽好了,目前貌似我軍四面都有敵人,把我軍團團圍住,我軍要突圍就得走最薄弱的一邊。我估計東邊的敵人最薄弱,理由有四條:官軍是跟著我軍走,只有可能是屁股后頭的多,腦袋前面的少,因為官軍沒能耐把主力調到我們前面堵截,東岸的官軍只可能是一支快速的小部隊,是官軍偏師,這是其一;東岸這支部隊咱們打過交道的,主力是吳閻王麾下的炮兵,看他們打炮的速度就知道,還有一些騎兵和銃手,總數(shù)不到兩千,這樣的部隊要么偷冷子扎一拳,要么守在險要之地,它不會選擇和咱們騎兵大隊打野戰(zhàn),除非指揮官瘋了,只要我們能渡過河去,該逃的只會是他們,這是其二;據(jù)我觀察,要是他們還有后援,會讓咱們渡過去一半再攻擊,讓咱們跑和打都為難,但他們選擇咱們剛渡河就開炮,這是沒有底氣的表現(xiàn),意圖嚇阻的可能性更大,怕咱們渡過去人多他們兜不住,這是其三;這條河咱們一下水水就大了起來,現(xiàn)在小多了,明顯上游有人開閘放水,他放完了就收不回來,河道會越變越窄,咱們繼續(xù)向下游跑,肯定能更方便找個地方渡過去,屆時渦河也不是障礙了,這是其四。所以我說,咱們還繼續(xù)沿河而下,那塊水淺就從哪過去,如果沒走漏消息的話,過去后奇襲鳳陽還是一步好棋,不去也算逃出生天,萬萬不可往南北西三個方向走,那是官軍厚積的死地?!?p> “好??!八大王,有理有據(jù)!我原以為我總高你那么一點點,這回算是被你先搶著露臉的機會了。”羅汝才贊道:“不過我覺得還少點什么...”
“我早說了我十八歲不到就被選到援遼軍中,我沒兩下子能被選中?咋沒選你呢?不妨跟你們說,當年杜總兵要是聽了我的,早把奴酋首級砍將下來了!”張獻忠又吹起了牛皮。
“說你胖你還就喘上了!”一字王笑道。
“八大王說得確實有理,那咱們就往下游跑,找機會渡河?”掃地王問道。
“闖王,還有句話我一直憋在心里,但現(xiàn)在我實在憋不住了。”張獻忠道。
“咱們兄弟有什么顧忌的,講,但講無妨,你想罵人都行?!备哂榈故谴髿?。
“闖王,汝才,你有沒有覺得咱們每一步都在官軍算計里?走到哪里都挨打?”張獻忠道:“咱們隊伍里一定有內奸通風報信,這個內奸就藏在咱們三個人隊伍里。一字王掃地王是后來加入的,應該和他們無關?!?p> “你知道是誰?你有證據(jù)嗎?”高迎祥問。
“闖王,他要有證據(jù)他早準備抓人了還能等到今天,那不是他的性格?!绷_汝才道。
“沒有,只是懷疑。咱們都是滎陽磕過頭的,不至于出賣手足,最有可能就是我們三個左右親近的人,遠的也拿不到重要情報。我建議咱們以后的決議就咱們五個知道,就算爛在心里也不能往外說。這樣給內奸散消息的時間就短了很多?!睆埆I忠道。
“好!”匪首們一致同意。
“那咱們還去鳳陽嗎?”羅汝才總也忘不了他的妙計。
“你們都向親枝近派吹噓過嗎?”張獻忠道。
匪首們都默不作聲,看來沒少咧咧。
“早知道你們嘴上不把門!”高迎祥道:“那鳳陽就別去了。咱們就按獻忠說的,找機會渡河突圍,遇到山地步兵和老營化整為零藏匿起來,等我們回來搖旗再出來應旗。只要咱們的騎兵在,隊伍就垮不了,饑民這么多,再拉起桿子來也很容易?!?p> “還有一條,過河后咱們分頭跑,如果官軍追著誰走誰就負責引開官軍,就別急著找其他人會合了,而且內奸肯定就藏在他的隊伍里,先把內奸除了再說!”張獻忠道。
“那咱不打了嗎?”一字王問。
“總有內奸通風報信,這仗最好別打?!睆埆I忠說。
“說什么呢?打,當然要打。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咱們起事以來就沒缺過二五仔,但不能因為內奸就一直跑路。我闖王自從搖旗就不懼官軍,等跳出包圍圈了,咱瞅準機會就干,看誰是下一個湯九州?!备哂橐粫r霸氣側漏,震懾群雄。
高迎祥再次征詢意見,匪首們皆認同,張羅默認了。高迎祥于是決意先遵照張獻忠提議行事,于是流寇繼續(xù)南逃。經過一片淺灘時,高迎祥見地形合適,命眾匪兵各取砂土一包壅塞于上游,筑堤壩擋水,河水漸至枯竭,其后流寇大軍徒涉而過,又撤去堤壩,河水復流一時阻追兵于西岸,流寇自以為得計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