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爾濱的十一月中旬,終于迎來了第一場雪,大雪飄紛,落在了行人的發(fā)絲上、衣服上,一個個白點,勝是好看。而我此刻正行走在哈爾濱的街頭,看著這來來往往的人流,伸出手來觸碰這些雪花,雪花落在我的指尖,掌心,冰冰涼涼的,隨著皮膚泌入我的心臟,很是舒服,原來這就是雪啊!
宋朝陽,北方下雪了,它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雪花形狀的,很好看,它也不會很快融化,就像當(dāng)初那紛紛散下的鵝毛一樣,層層疊疊的落下,真的很美,可是你現(xiàn)在卻無法看到,真憒憾吶,宋朝陽。
我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想拍下來這唯美的場景,手機上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發(fā)件人是宋遠陽,我點進去查看,看到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去知道的消息:姐,哥哥要結(jié)婚了。這短短的七個字,卻是如此的冰冷,讓我感覺身處寒窟,心如死灰。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就這樣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一個矢去了心愛的玩具的孩子。是啊,我失去了于我而言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又或許是錯的太多了,宋朝陽,你終究還是走了……
我和宋朝陽是重組家庭,我的媽媽和他的爸爸都是在各自離異后,在一個相親網(wǎng)站認(rèn)識的,于是這倆人越聊越火熱,覺得彼此都非常適合對方,最終決定結(jié)婚。直到他們倆結(jié)婚前天晚上去宋爸爸家去吃飯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住的不過就是上層樓和下層樓的關(guān)系。彼時,我媽還感嘆道: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在你眼前你卻不知道,但最終我們還是在一起了。那個時候,只覺得我媽很有文采,卻并不懂這句話的深層含義,等到長大后懂了,卻寧肯寧愿不懂。
我八歲那年,爸爸的公司因經(jīng)營不善而破產(chǎn),他整天窩在家里游手好閑,酗酒,砸東西,我媽最終忍不了他了,而選擇離婚。而我也因為爸爸沒有收入來源,意志消沉,給女兒造成童年陰影等理由被法院判給了媽媽,也由于家里時不時的會有債主上門,恐嚇,我媽便帶著我從深圳來到了海南,來到了這座讓我充滿回憶的城市。
要說八歲之前我過的是公主般的生活,八歲后,我過的就是低配版辛蒂瑞拉般的生活。跟著媽媽為了躲債,東躲XZ。
那個時候,小朋友都不肯和我玩,說我是野孩子,沒有爸爸的孩子,我是被爸爸拋棄的灰姑娘,不知道為什么,那些小孩為什么說的話是那么的壞呢。或許沒有爸爸的孩子就是別人欺負(fù)的對象吧!在我被一群小壞蛋堵住時,他們從我身上搶我的玩具,我覺得我最無助的時候,我看見你把你背上的書包一扔,快速的跑了過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小霸王來了,小霸王來了”頓時那群小屁孩就四處逃竄,那時我十歲,你十二歲,我看著你,你站在我面前逆著光,像是來打怪獸的奧特曼。
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不是蠢,別人欺負(fù)你,你不會跑??!還有,你坐在地下做什么,是等著別人來拉你嗎!”小小年紀(jì),嘴巴就如此不饒人,不知道為什么后來的你怎么會變得沉默寡言的,最終你也沒有拉我,還是我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的。
你告訴我你叫宋朝陽,你說你的名字是媽媽取的,一路朝陽。我告訴你,我叫宋舒陽,是爸爸取的名字,是柔柔的陽光的意思。
你聽到我的名字后驚呼,“我們有兩個字都相同,‘宋,陽’,我們是不是一家人??!”小時候的腦回路就是如此的不一樣,但是我很喜歡“一家人”這三個字,后來,我們真的成了一家人。
而你,也因為跑過來時,把書包扔到不知道那個花壇草叢中,硬是拉著我一片草叢一個花壇的翻找,找到時我衣服也刮破了,頭發(fā)亂槽槽的,像個雞窩頭。而你看到還大聲的嘲笑我,我只能努了努嘴,來表示我的不開心。
回到家后,我媽見我如此狼狽還以為我打架了,之后,我身上又起了紅疹,我媽便再也不讓我一個人出去了,在那之后,我很久都沒有見過你??赡阍谖倚睦?,就是奧特曼,幫我打怪獸的奧特曼,于是每天晚上我都在看奧特曼打怪獸。
宋朝陽,從那個時候你就是我的英雄,因為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來拯救了我。
后來,再一次相見,讓我們雙方都猝不及防。
那天晚上,我媽鄭重其事的跟我說,要帶我去見一個叔叔。我知道那個所謂的叔叔會成為我的爸爸??晌抑幌胍易约旱陌职郑珵榱瞬蛔寢寢岆y過,我只是點了點頭。
當(dāng)我到了那個叔叔家時,我驚訝的看到了你,你臉上臭臭的,看起來很不開心。媽媽扯了扯我的手,我喊了一句“叔叔好”而你也將視線轉(zhuǎn)移到我身上,表情十分驚訝,宋爸爸讓你領(lǐng)著你弟弟宋遠陽過來,而那個時候,我也才知道,你有個弟弟叫宋遠陽,我家就在你家樓上,你媽媽拋棄了你和你弟弟去了HLJ,我才知道,別人稱你是小霸王是因為弟弟經(jīng)常被欺負(fù),所以才強迫自己成長,為了保護弟弟才經(jīng)常和別人打架。
那天晚上我只記得我媽和我說,我們以后會成為一家人,我會有一個哥哥和弟弟,叮囑我要聽哥哥的話,要照顧好弟弟,而宋爸爸也要你好好照顧我,我滿心歡喜的看著你,可我卻看見了你那滿眼嫌棄,可我絲毫不介意,因為我喜歡你,就像我喜歡媽媽一樣喜歡你。
后來,我媽和你爸結(jié)婚了,此后,我們就住在了一起,成了一家人,我也自此頭上被冠上了新外號,小霸王宋朝陽的跟屁蟲妹妹。然后,在那一片,再也沒有小孩子敢欺負(fù)我。
就這樣,時光漸行漸遠,又過了一年,我們真真正正從陌生到熟悉,剛住在一起時,大家都很別扭,可現(xiàn)在你會叫我的媽媽叫媽媽,我會叫你的爸爸叫爸爸,宋遠陽會跟著我屁股后面叫姐姐,我會跟著你屁股后面叫哥哥,時光讓我們成為了最親密的家人。
我始終記得那場鵝毛雪。
那年我十三歲生日,宋爸爸和媽媽因為出急診而呆在醫(yī)院沒有回來,而你問我:“小太陽,你說吧,你想要什么生日禮物,我給你賣,不過不能挑太貴的,太貴的我也賣不起?!?p>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說我要看雪,看大雪紛飛,因為我出生在寒冬,卻從來沒有看過真正的雪,小女孩的思想從小就羅曼蒂克,我想我生日的時候下雪會是多么美,我拉著你的手,充滿期侍的看著你,你不忍拒絕我,點了點頭,我歡呼雀躍著,我可以看雪了,我終于可以看雪了。
后來,你讓宋遠陽把我?guī)У揭豢脴湎?,我看見那樹上鋪滿了白色,竟以為真的是雪,你問我想不想看雪,我回答說:“要。”你讓我站好,我聽見樹晃動的聲音,白雪隨著樹晃動而落,紛紛揚揚,我伸手接住,才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雪,是細(xì)細(xì)柔柔的鵝毛而已,而旁邊的宋遠陽比我還激動,一直跳,一直歡呼。我轉(zhuǎn)身想要質(zhì)問你,卻看到了我這輩子最難忘的畫面。
我看到了一個面容俊朗的十五歲少年在不停的用手晃動著那個并不算很高大的樹,白色的‘雪’撒在黑色的發(fā)梢上,衣服上沾滿了‘雪’,額頭上還冒出了絲細(xì)汗。你看到我回過身來,對著我璨然一笑,那時不懂心動,只覺得你迷了我的眼。
你滿帶笑意的問我,“好看嗎?”
我點了點頭,答道:“好看,真好看。”
你說:“你覺得好看就夠了。”
可是,宋朝陽,你知道嗎,在我心里你比雪都要好看。
當(dāng)然,看雪的后果是很慘重的,因為宋爸爸知道你把家里所有的鵝毛物品全拆了,還剪爛了宋爸爸最心愛的鵝毛羽絨服,追著你打,你當(dāng)然不會坐以待斃等著被打。于是,你就跑出了家門,我也跟著你跑了出去。
你坐在長椅上,我走近了你,看見你手背上還有雞毛禪子打的紅印。我碰了一下,問你疼不疼,明明聽見了你“嘶”的聲音,還嘴硬說不疼,一點都不疼。你和我說你是小霸王,小霸王是不會怕疼的。
我只是笑了笑,十五歲的你真是嘴硬又傲嬌。
你抬頭看了看夜晚的星空,眼神中充滿了回憶,你告訴我說在北方,冬天會下大雪,不似南方的細(xì)雪,北方是真的鵝毛大雪,雪真的是雪花形狀的,就像一個米字,雪落在人的身上,就像一個個移動的雪人,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到處都是被雪覆蓋著,白茫茫的,美極了。
我頓時對你所說的北方充滿了好奇,你說等長大以后,帶我去北方看真正的雪,在鋪滿落雪的街上留下我們的腳印。
我們倆一起坐在長椅上,我看了看你,再看向星空,對未來充滿了向往,想象著我們倆一起看雪的時候……
那年我十二歲,你十五歲,我的心里開始住進了一個叫宋朝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