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榮踉蹌掙扎著奔跑，到第三個年頭快結(jié)束時，應(yīng)小葉，孫寧，溫琴佐的強烈推薦，此時是換名字重新注冊的最好機會。由于和意大利的公司有業(yè)務(wù)往來，一個簡單易記的英文名也十分重要，大家都出了些意見，都是保留了楚字，用姓氏以標識。這下熱鬧了，有楚龍，楚奮，楚拓，興楚，荊楚，楚夢，溫琴佐也來湊熱鬧，說叫布魯斯楚。楚離最后拍板，名字定為磐石工程，英文名就簡單多了——Rock，全名Rock Engineering Co.，Ltd。
彭春來把工作辭去，正式加入磐石工程，楚離給他月薪一萬五，并保留了之前商定的提成津貼，職位是生產(chǎn)主管。春來說這是人生第二次當官，上一次還是小學五年級的勞動委員。他為機械手的合同擬了正式的報價單，和小葉一起研究了幾天幾夜，直到熬出黑眼圈才興高采烈的核算出給溫琴佐的那份報價，在磐石工程的工藝和投資下，核算出來的回報還是十分可觀的。向楊華仍然拒絕簽約不愿意拿任何提成，他一向認為是舉手之勞。楚離專門把合同送到黃京的店里，黃京說聽向楊華的，見楚離不愿意離開，撈起衣服就奶著向小葵。孫寧則嚴詞拒絕，楚離這回沒有堅持。
改換銘牌后，又多招了四個人，并把人員重新做了安排。春來負責機械手和電子夾具生產(chǎn)兼業(yè)務(wù)員，兩個熟練工友一人帶幾個新手負責李晚生的機加工訂單，楚離自己統(tǒng)管生產(chǎn)，吳染負責來料和油漆車間，宋曉舟負責發(fā)貨。吳思穎負責機械設(shè)計，小葉兼職財務(wù)。李晚生，虞先生的電池廠，春來在寮步，中堂找來的線路板測試夾具，現(xiàn)在溫琴佐的機械手裝配，讓這個風雨里飄搖了幾年的小船逐漸穩(wěn)定地航行起來，訂單的可持續(xù)輸入和絕對的品控，系統(tǒng)性的管理和妥善的執(zhí)行。這四點牢牢地傳達下去，下一步開始建立更為慎密的廠規(guī)，薪資制度。磐石工程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在葉老伯的幫助下，楚離得到村委的審批，可以將舊倉庫改造，并明確劃分了新的地界，允許一定范圍的擴建。這一計劃，在充分的計算下，得以在六月底開始動工，除了裝修加固，還擴建了辦公區(qū)域。溫琴佐強烈要求給他分一間辦公室，只要求靠窗有g(shù)reen view（綠色視野），有可視電話，一個咖啡機，一桌一椅。吳染帶著小舅子工程隊里的十來號人，在幾乎不影響生產(chǎn)的前提下花五個月圓滿完成這一任務(wù)，并成功通過了楚離帶領(lǐng)的全廠員工雞蛋里挑骨頭“審查”。之后再用了兩天拆除了舊廠房里楚離和吳思穎的房間，保留了那個浴室和衛(wèi)生間。擴建出來的辦公區(qū)域和原來的倉庫平行，但是面積只有一半大小，另一半耙平了，砌成一個停車場。為了和原來的倉庫一般高，被隔了兩層，每層高兩米七，一樓有五間十六平米的辦公室和兩個三十平米的會議室，分給春來，吳染，宋曉舟，一間頂頭靠近出口的留給未來的前臺接待。二樓有一個更大的會議室，剛好是一樓兩個辦公室的結(jié)構(gòu)，但是拿掉了那堵墻。還剩了五個房間，楚離那間在靠近樓梯口處，后面兩間楚離貼上了吳思穎和葉晗的名字，雖然一年中兩人在這里的時間加起來難得超過六十天。緊挨著的房間本打算給溫琴佐，想起他要求靠窗有風景，就把最邊上靠馬路能看見村莊，和一片綠色荒田野的一間給了他。而原本緊挨著吳思穎的那間暫時空著。舊倉庫重新改造同時進行，除了拆去里面原來的兩個破房間，還把外面重新粉刷，并在靠近馬路那部分的角落上，貼了一個顯眼的標記，磐石工程四個大大的無襯線藍字在白墻底的襯托下顯得清新簡潔，下方再有一行小的英文字母——Rock Engineering。乃至后來向楊華再次看見的時候，笑著說：”格調(diào)高雅，佩服！“。
拿到溫琴佐的訂單這件事，對磐石工程起了十分正面積極的廣告效應(yīng)。從那時候開始，楚離終于擁有了一些底氣，對訂單開始選擇性的回應(yīng)，但李晚生的所有訂單一律不拒絕，這是對他的感激。此時，他也開始思考將來。一直以來在他心里的小小藍圖，需要春來，更需要吳思穎。她整個暑假都沒有能來，多少感覺有些警惕，帶著小葉和自己的營業(yè)執(zhí)照，在莞香花盛開的季節(jié)離開，飛了趟長沙。
小葉此時課程已經(jīng)很少，畢竟不是廣招的大學生，而且此時也接近畢業(yè)前夕，時間安排比較靈活。她幫兩人訂好了機票，一同開車到白云機場。他和小葉落地后先找了個酒店，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見小葉穿了一套職業(yè)裝，看起來英姿颯爽，高冷干練。好在那張臉依然充滿稚氣，眼神溫柔可愛，平易近人。
”你干嘛？穿這么正式?！俺x看著小葉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
小葉白了他一眼?！睂W校的老師，尤其是談合作的對外部門，多少是有些察言觀色的。咱們不是什么知名企業(yè)，還是在形象上投入一點較好?！?p> 楚離對小葉的細心十分感激?！蹦俏疫@樣……“
”我建議你也換一身?！?p> 楚離猶豫了一下，看見對面有個海瀾之家。眼睛一轉(zhuǎn)，“走?！?p> 小葉非常講究，讓楚離換了好幾身還是不滿意，硬要服務(wù)員幫楚離量尺寸，服務(wù)員按照小葉的要求量了肩寬，胸圍，領(lǐng)圍，袖長，腰圍，褲長，直到楚離和服務(wù)員都不耐煩了，才收手。最后買了一套按楚離的話說，像個賣房子的。但小葉卻滿意的不行，她知道楚離辦完事就會換下來，重新穿上那套運動服，居然捂著嘴笑，還拿出手機，左右上下拍了一堆照片。
吳思穎的本科算不上特別好的學校，但規(guī)模卻不小。學校管理十分嚴謹，被保安盤問了幾分鐘才放行，兩人找到院長辦公室門口，一個看上去將近六十出頭的男人從辦公室走出來，帶著老氣的知識分子標配粗黑框眼鏡，身材微胖，尤其肚子很大，勝在頭發(fā)茂密，花白相間?！澳愫?，是楚老板嗎？”
楚離客氣地點點頭，“戴院長你好。這位是葉晗，我們財務(wù)總監(jiān)?！蔽帐值臅r候，楚離摸到對方和自己一樣一手的老繭。
戴院長又握了握小葉的手，禮貌地將兩人迎進辦公室。安排兩人坐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木沙發(fā)上，自己則找了兩個一次性杯子，從一個凈水器上咕咚咕咚接著純凈水。辦公室不小，兩個巨大的書架上放滿了書，從哲學到人文，再到機械電子類應(yīng)有盡有。所有的書沒有書封，有些已經(jīng)被翻得書脊的顏色磨損。桌上只有一個液晶顯示器，一個鼠標，一個鍵盤。一支鋼筆，兩三本筆記本。
”請坐請坐?！耙妰扇巳匀徽局?，戴院長和藹地將兩人引到木沙發(fā)邊上，一人遞了一杯水。
”戴院長，我們這次來是想和學校談合作的事，我已經(jīng)在電話里跟您談過?！?p> ”我看了協(xié)議書，技術(shù)成果的保密協(xié)議，對技術(shù)難題的支持這些都沒什么問題。你們的設(shè)備條件，其實我們這基本都配有，所以也不需要派學生去體驗，實習，畢竟東莞也有些遠。不過你提出要三個學員到你們工廠長時間配合，這個不太方便，我們非常注重學業(yè)的完成度，當然寒暑假是完全可以的，在大三以后，如果優(yōu)秀的學員專業(yè)課成績好，在不影響學業(yè)的前提下，我們也可以考慮他在你的工廠常駐?！?p> “對于經(jīng)費一塊，戴院長……”
“經(jīng)費的話，按照你的提案就可以。如果有重大項目，我也可以向教育部申請資金進行深度合作。其實目前我們學校和很多國有機構(gòu)也有合作，你知道南車就在我們湖南，里面有很多項目，我們也會提供技術(shù)支持?！贝髟洪L非常自豪地說。
“謝謝院長，當前我們的規(guī)模尚小，迫切需要得到技術(shù)支持。對于學員名單，我有熟悉的人員，是不是可以……”
“你認識我們學校的學生？”
“是的。我在五百強企業(yè)上班的時候，曾經(jīng)和你們機械專業(yè)的吳思穎是同事，對她的天賦非常認可?！?p> “哦……，我聽說了，有一次我們舉辦優(yōu)秀學生干部演講，吳思穎提起過，有一個什么大叔，對她一直有資助。是不是你？”
“是有這回事?！?p> “很好，這沒什么問題。我會跟他的老師溝通。不過還是那句話，大一大二是基礎(chǔ)，絕對不能缺課。大三大四，我們再商量后續(xù)。如果你實在緊急，我可以安排別的畢業(yè)班學生配合你的項目。”
戴院長的支持遠超楚離的預期，他盡力克制激動的情緒?！狈浅８兄x戴院長，我希望有一名優(yōu)秀的電路圖設(shè)計能力的學生，機械部分寒暑假讓吳思穎幫忙就可以了。關(guān)于薪酬方面，我們會尊重學員，并保證遵照勞動法。而且也會提前給校方審核?！?p> ”這個沒問題，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要求，我會派一個老師作為聯(lián)絡(luò)窗口，后期他會到您的工廠去看一看。還希望楚老板配合我們?！?p> 楚離滿口答應(yīng)下來。只是表示提前讓自己知道老師來訪時間即可，一定會做好相應(yīng)安排。
”要不要我現(xiàn)在介紹你和他認識一下？“
”不如這樣，今晚我請您和這位老師，還有吳思穎，一起吃頓飯？“
戴院長露出笑容，“我就不去了，我讓我們老師聯(lián)系你。吃飯不必，但認識一下無妨。”
從戴院長的辦公室出來后，還沒等走出大門。楚離就跳了起來，并哈哈大笑。小葉笑著說：”你花了這么多錢，還這么開心?！?p> ”小葉，人才！人才是最值錢的。這些錢留在我們手里沒什么用。投入到人才上，才是花到實處?！?p> 小葉在學校不遠處，訂了一桌酒席，包廂能容納八到十二人。楚離要求到附近的科技園去一趟，發(fā)現(xiàn)果然有不少十分知名的公司在這里設(shè)立了工作室，分公司等。這附近還有幾所學校，在這里設(shè)立分部可以十分方便的吸納最優(yōu)秀的人才，而地處長沙城外的新區(qū)，地租也不貴，對學校，對企業(yè)，對政府是三贏的好事。
楚離對小葉說：“你喜歡長沙嗎？”
”喜歡。我喜歡武漢，也喜歡長沙。這里的人很直爽，心腸也不壞。“
“那以后我們常來?！?p> 下午六點不到，楚離和小葉站在包廂的落地玻璃幕墻邊上，看見樓下吳思穎和一位戴眼鏡長頭發(fā)的瘦高男人朝飯店走來，后面還跟著兩個女生，其中一人扎著馬尾，穿著網(wǎng)球鞋，運動服，另外一個矮矮的留著學生式波波頭，戴著眼鏡。
“歡迎，你好，你好……”楚離像個暴發(fā)戶企業(yè)家那樣滿臉堆笑的和他們一一握手。吳思穎和小葉交換了顏色，歪著嘴笑。男孩子看上去已經(jīng)不那么年輕了，自我介紹說名叫趙理，英文名Eric。扎馬尾的那個高個女孩看上去有些兇巴巴的，表情僵僵的，只簡單的告訴楚離自己叫秦曉青，喊自己小秦就好。波波頭那個倒是非常和善，看上去和吳思穎私交比較好，名叫陳彤彤。這男人應(yīng)該就是戴院長口中的老師了。落座后，小葉給大家介紹了一下楚離，楚離微笑，視線多和男人接觸，盡顯友善隨和。小葉又吩咐服務(wù)員上菜，并喊了幾扎飲料。
男人吃的不多，慢條斯理的細嚼慢咽。楚離看見他頭發(fā)凌亂，雙目視線渙散，手指細長白皙，身材雖然高大，但是有些駝背，臉上又有很多青春痘留下的痕跡，對楚離說的話除了點頭不做過多的回應(yīng)。偶爾抬頭對視，也有一些躲閃。波波頭的女孩和吳思穎邊吃邊聊，時不時問問小葉長沙好不好玩之類。只有偶爾視線平掃時，會接觸到那個穿運動服的女孩，和Eric不同，她眼光犀利勇敢，像是能看透所有人一般自信。楚離沒怎么開口吃東西，他知道自己吃相難看，怕嚇到在座之人。偶爾起筷也只是觸碰蔬菜，裝了半天斯文，氣氛只覺得越來越緊張。
”我敬大家一杯?！俺x端著杯子站起身來。自己也算見過風雨，經(jīng)歷過場面，不想被一幫老師學生弄得神經(jīng)緊繃，只想打破尷尬。
幾人也站起身來，吳思穎笑著說：”大叔，你應(yīng)該先敬我們老師?！?p> ”也是也是?！俺x放下杯子，整理了一下讓自己萬分不適的衣領(lǐng)，“趙老師，我敬……”
“哈哈哈！”吳思穎和波波頭轟然笑開來。趙理愣了一下也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有些茫然地提醒楚離說，“我們老師姓秦?！?p> 秦曉青臉上依然兇巴巴，毫無表情。不過她還是配合地站起身，拿著茶杯，十分生疏地做了個舉杯的動作。然后把一杯茶都喝了。吳思穎和波波頭還是沒心沒肺的笑著，秦老師卻沒有生氣。
“不好意思，我弄錯了，我自罰一杯。”
“我們老師年輕吧？沒想到吧？大叔?！?p> 趙理是電氣系的研究生，是戴院長推薦的電路設(shè)計的人選，波波頭陳彤彤熟悉電腦繪圖，負責幫吳思穎出機械圖紙，兩人同寢室，大專一同升上來的，當年在寢室陽臺看見楚離的人就是她。這兩人都是秦曉青的學生。秦曉青是機械專業(yè)的指導員兼專業(yè)課老師，研究生畢業(yè)后留校。戴院長選她做聯(lián)絡(luò)人不光是因為她的專業(yè)背景，也是因為她是指導員，平時對學生十分盡責。但楚離看來，這人的戒備心很強。
”楚老板，方便安排我們到你的工廠里參觀一下嗎？“
”可以，叫我楚離就好了。“
”大叔看你這么年輕，怕你把他喊老了。“吳思穎對秦曉青擠眉弄眼。
秦曉青眉毛豎起來，對吳思穎白了一眼。吳思穎笑著板牙都露出來，不再插嘴。
“你看你們什么時候方便，我來安排?！?p> ”行，你只要把地址給我就行。“秦曉青說話的時候嘴巴有些歪，笑的時候也是?！摆w理的話，可以多花些時間在你那邊，但是這兩人現(xiàn)在正是專業(yè)課最忙的時候，要到明年暑假以后才能到你的廠里去，但是目前可以遠程支持你的項目。你和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必須對我公開，他們的表現(xiàn)有什么問題，你也必須通過我來傳達。畢竟不是你的員工?！?p> 言下之意，你別剝削了他們，也不許呼來喚去，出錯的時候也不可以責怪，打狗還要看主人。雖然是處處針對，但句句在理。楚離對她更是刮目相看，尋思吳思穎這樣苦命的孩子有她在身邊，可能真算是一種特別的庇護。
楚離和秦曉青等人互相留了聯(lián)系方式，吳思穎吵著說加個微信。楚離心想，怕是時候申請個微信了，否則真是和年輕人脫了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