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窗紗,白色的人影,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幽靈......
崛越浩志穿著病服靠在病床上,他將手中厚厚的卷宗放到腿上,呆呆地看著被冷氣擺弄的窗簾。窗簾被冷氣隨意地擺弄成各種姿態(tài)。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像熾熱的圣光一樣鋪在房間里,好似給這寂靜的房間鍍上一層白銀。這里好像白色的圣殿,帶著肅然的恐怖。
藤井誠一郎從病房外走進來。多虧了百忙之中還能記起崛越浩志的他,挽救了崛越浩志的生命。要不然孤單的偵探先生估計就要躺在沙發(fā)上,等待被人發(fā)現(xiàn)他冰冷的尸體。這個滿臉愁容的家伙走到崛越浩志病床一側(cè),他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吞噬了大片的光明。
“很不幸,崛越浩志”
藤井誠一郎低下頭,嚴肅的神情就像宣告結(jié)果的法官。
法官......醫(yī)生......一個掌管死亡,一個掌管生存......他們都是恐懼的使徒,總是帶來人們最不希望的結(jié)果。世界總是越來越壞,總是滑向最壞的結(jié)果......
崛越浩志想到他在卷宗中看到的原田康弘在他日記中寫下的那些囈語:
人類總是恐懼死亡,這好像是刻在基因里的天性,好像就是人與生俱來的部分。
千百年來,人類總是懷著征服生命,征服死亡的崇高理想,卻總是被無情的現(xiàn)實輕易地擊潰。
偉大的物理學(xué)家已經(jīng)開始向宇宙的本質(zhì)逼近,人類卻仍舊困在這個脆弱的軀殼。
就好像命運的詛咒,宇宙總是給人類帶來一個個荒謬的結(jié)論......我們會感到荒謬,是因為我們不曾停止前進......
我們戰(zhàn)勝死亡,我們就會死亡。死亡本就是我們的一個部分,我們正是在死亡的對立面建起生命。
沒有死亡,也就沒有生命......
看來那個時候的原田康弘已經(jīng)逐漸陷入混亂的世界,就像現(xiàn)在的崛越浩志。
他們站在痛苦的邊緣,站在死亡的門邊。
而原田康弘已經(jīng)開始用各種混亂顛倒的言辭,編織著各種荒誕不羈的規(guī)訓(xùn)。
真是一個瘋狂的理論物理研究員。
“你可能不能請我吃飯了”
所以這是什么不幸?崛越浩志的意識恍惚地回應(yīng),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顫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所以他只是癡癡地從藤井誠一郎的身側(cè)盯著窗簾,好像那里有圣者吟誦著偉大的贊歌。
“醫(yī)生說沒有什么問題,只是你有一點低血糖”
“低血糖嗎?”崛越浩志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藤井誠一郎。
藤井誠一郎沉默了一會。
“總需要一個理由吧”。藤井誠一郎咧出一個假笑。
“誠一郎,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唉。你這樣,今后怎么哄女孩子”。崛越浩志裝出一副擔(dān)憂的神色。
“我將一切都獻給了真理,沒有剩余的可以留給美麗的女孩”
崛越浩志盯著藤井誠一郎看了一會兒,直到藤井誠一郎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覺得你還是整天呆在研究所比較好,免得帶壞了我的龍之介,龍之介可不能像你一樣,到現(xiàn)在這個年紀都沒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藤井誠一郎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龍之介找不找得到女朋友,關(guān)我什么事?”
“你是他的舅舅唉”
“那你呢?你還是他的......”
崛越浩志打斷了藤井誠一郎。“那聚餐怎么辦?”
藤井誠一郎哼哼幾聲。
“當(dāng)然是我去解釋咯”。藤井誠一郎又擺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你欠我那么多人情債,想過什么時候還嗎?”
“那當(dāng)然是下輩子”
崛越浩志毫不遲疑地將下輩子的自己給賣了。
“話說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你可不像是那種能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望我的家伙”
“能不能注意點,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藤井誠一郎終于在崛越浩志堅定的目光下,敗下陣來。
“好吧,我是為了那個奇特的數(shù)學(xué)工具,我想來問一下你上次從那里搞來的,那些寫滿美妙真理的稿紙”
“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當(dāng)然,我發(fā)現(xiàn)那可能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美妙的數(shù)學(xué)工具”
藤井誠一郎的大腦好像分泌了很多的多巴胺,他似乎陷入一個美妙的世界。
“它是如此的美妙,也是那么的偉大,僅僅只是窺視了一個小小的角落,就有可能顛覆我們現(xiàn)有的研究方法......”
“等一下,你說一個小角?”
“是的,我遺憾地發(fā)現(xiàn)它缺失了一部分。這簡直就像一個低劣的惡作劇。它將我?guī)У揭粋€全新世界的大門前,卻不跟我說它忘了帶鑰匙!所以,我希望能看一下你手里剩余的這種手稿......”
“當(dāng)然我不是為了剽竊這偉大的成果,以盜竊偉大的真理的皇冠。但是,你很難想象,我被這種求而不得的美麗真理折磨的快瘋了......看在我們兩個的關(guān)系上,讓我看看那美妙的世界!”
藤原誠一郎激動地握住崛越浩志的雙手,就像咕嚕哀求看一眼美妙的魔戒一樣。
“可是,我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只有這些!你帶我看到了圣殿,而你卻說你沒有帶上鑰匙!”
他越來越激動,以至于路過的白衣護士不得不打斷了他們之間的閑聊。
“請保持安靜,病人需要休息”
于是他們便陷入長久的沉默,痛苦和悲傷在各自的心中反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