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余明突然很想知道。
在被黑暗所籠罩的房間之中,余明面無表情地與面前的男人對視。
他是一名穿越者,平平無奇的穿越者,沒有超卓天賦,沒有非凡意志,也沒有所謂金手指,前世更只不過是一個活了十八年的孤兒。
穿越對他來說應是一件好事,因為自有記憶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親情。
定定地盯著面前這個養(yǎng)育了他十八年的男人,將一切情緒壓在平靜的面容下。
他今天十八歲了,成年了,不是孩子了。
成年人要喜怒不形于色!
這是他前世在社會上一路摸爬滾打出的經(jīng)驗。
即便父母突然成了養(yǎng)父母。
更何況,他已兩世為人,前后加起來足足37歲。
許是上輩子作為孤兒長大看盡人間冷暖,深知生恩不如養(yǎng)恩的緣故。
心下更擔憂的還是面前的男人是否愿意讓他叫上一聲父親,而非此世生父生母之事。
余建國外表是個粗獷的漢子,此時雙手捧著保溫杯,溫和的面色,慢吞吞地語氣,竟顯得有幾分儒雅。
“我和你生父是發(fā)小,他叫余天華,我倆在余家村長大,是真正穿過同一條開襠褲的那種?!?p> “你生母,我不太熟,只見過幾次,記得姓江?!?p> 他的語速頗慢,微瞇著眼,捧著保溫杯,用著邊回憶邊訴說的語氣。
間或呷一口熱水,借著保溫杯的隔檔,眼角余光斜眺著余明。
余明正襟危坐,清秀的面容上一片平靜,發(fā)角有細汗密布,雙手握拳擱于腿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這份表現(xiàn),他很滿意,即使這份情緒的隱忍克制還比較稚嫩,但是毫無疑問已經(jīng)能夠承受今天的這個話題。
“你不是一直在抱怨為什么會晚一年入學?為什么自己是班級年齡最大的嘛?”
“他們就是在十二年前把你托付給了我,當時的你正處于昏睡狀態(tài),那一睡足足睡了有大半年!”
直到現(xiàn)在,余建國回想起當年的狀態(tài)依舊唏噓不已。
六歲小兒一睡半年,不吃不喝,這是何等可怕,即使是在靈氣興盛的現(xiàn)今,亦無二例。
余明瞳孔皺縮,強自壓下心頭的震驚,腦海里思索起相關(guān)的典故,臉上一時呆滯。
兩世為人的他,無甚突出之處,值得一提的只有他的記憶,曾經(jīng)熱愛古文化而儲存下的記憶,裝有兩界不同文明的記憶。
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
但是世上沒有真正的神,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他自己又是靠的什么一睡半年?
自己的這種異?,F(xiàn)象又有多少人知道?
似是感受到了余明的困惑,余建國接著道:“你這一睡半年的事,只有我們一家人知道。至于為什么會一睡半年,就不清楚了?!?p> “還好你醒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喊餓,并吃了正常人一個月的分量,要不然我還真不敢繼續(xù)養(yǎng)你。”
余建國抬起頭,眼神對上一邊眼神呆滯的余明,笑了笑,調(diào)侃道。
“另外一件讓人吃驚事是,你醒來之后,渾然忘記了你父母,對我和阿蘭一口一個爸媽?!?p> “生兒子是我爸媽的執(zhí)念,當初阿蘭生深深的時候出了意外,無法再生第二個,受了不少我爸媽的白眼,生兒子也因此成了她的執(zhí)念。”
“既然你已經(jīng)被托付給我們,并且沒了過往記憶,我和阿蘭也就索性認了你這個兒子?!?p> 余明的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竭力保持波瀾不驚的臉上首次有了大幅度變化:“不可能!記憶怎么可能會更改!我明明記得這么清晰!”
記憶的優(yōu)勢是他一個穿越者最后的優(yōu)勢,但被別人造假的記憶還算嘛?
余建國繼續(xù)悠悠地講著,并沒有對余明的反應給出回復。
盡管這是一個武道昌盛,靈氣復蘇的時代。
以人體做實驗之事依舊被列為禁忌,更遑論說記憶。
他相信,如果哪天有人告訴自己,說自己記憶被篡改了,自己的反應恐怕比余明還要巨大。
不是說余明心機城府深,所以表現(xiàn)得不夠震驚,而是因為他還沒有進入社會,權(quán)限也未到,還不夠了解修改記憶意味著什么。
真不知道這修改記憶的事是出自阿華,還是她?
“關(guān)于這件事,我和阿蘭的態(tài)度,一直都是不如將錯就錯,就這樣一輩子?!?p> 余建國此時放下保溫杯,站起來,挺直身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匣子,約一寸厚度。
“這是我一個月前收到的快遞,沒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封信與這個匣子,上面是你生父的筆跡,囑咐我在你十八歲的生日時,將這個匣子交給你?!?p> “我試圖查過快遞單號,但是一無所獲?!?p> 余明從余建國手里接過匣子,眉頭皺成一團,細細打量。
那匣子說是匣子,其實更像一件精美的方形木雕,周身雕刻著神秘的鏤空花紋與字符,深棕色的匣身渾然一體,沒有一絲一毫縫隙,它的開口無處可覓。
“那信上寫著,讓我在你十八歲時將這匣子給你,說這匣子是你們這一脈的傳家寶。”
話已盡,余建國深深地看了眼仔細打量著匣子,不再發(fā)問的余明。
給彼此先留一點冷靜的空間吧。
他心里這樣告誡自己,轉(zhuǎn)身踏步,臉上帶著點若有若無的失望,就準備徑直離開房間。
“爸,我還能叫你爸嗎?”
停下轉(zhuǎn)動門把手的手,沒有回頭目視提出問題的余明,他背著身豁然朗聲道,臉上是熠熠生輝的笑。
“能!”
隨著房間門的一開一閉,余明沉重的心情舒緩了許多。
心里最在乎的板塊——親情還在。
那么這所謂的親生父母,這所謂的傳家之寶,還有記憶修改,一睡半年……
余明瞇著眼,手里把玩著匣子,心中有萬般思緒在涌動。
倏地,指肚有痛意一瞬即逝,像極了去醫(yī)院檢查血糖時,那針尖驟然扎破指肚又驟然縮回的感覺。
從思慮中回過神來,余明將目光投向手中匣子。
匣子發(fā)芽了!
他瞪大了雙眼,注視著這突兀的變化。
也不能說是匣子發(fā)芽,應是匣子內(nèi)部有什么東西發(fā)芽了。
那芽透過匣子突然出現(xiàn)的裂口,鉆了出來,鮮翠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