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圣誕樹 3
清晨
佟念微赤腳下床,取過旁邊矮榻上的開司米長衫裹緊,將臥室外間正在輕輕柔柔響著的壁鈴摁掉,轉身又走回臥室。
這時不過凌晨五點半,按照她往日的作息,該是利利落落的下樓沿著云安路晨跑的。
只是,連續(xù)兩天的宿醉著實讓她現(xiàn)在的滋味頗不好受,現(xiàn)在想起來她自己很是懊悔,自己昨天怎么能控制不住呢。
前天晚上與朋友們一起尚還能保留一絲清醒,然而昨天自己在陽臺,竟是如此的放縱了自己。
她窩在連接陽臺的落地窗旁的紅色搖椅上,看著將都的夜色,糾結著···
終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走向盥洗室,畢竟今天是要工作的,她真害怕自己萬一進行回籠覺,便錯過久違半年的最早見到同事們的機會。
等佟念微再次收拾妥當下樓,已經(jīng)將近八點。
她見只有父親一人正坐在餐桌旁用早餐,左手邊是一杯永遠不變的黑咖啡。
“早上好,爸爸?!?p> 佟寅江放下手里的刀具,看她,回道:“早,今天要去上班?”
她點頭,走到佟寅江身后,看了一眼他眼前的吐司,問:“沒有粥嗎爸爸?豆?jié){?油條?”
佟寅江拍開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讓她去廚房問阿姨。
等佟念微端著托盤出來,佟寅江已經(jīng)在喝著咖啡讀報紙了,父親年輕時與姨媽,舅舅他們一起留美多年,平時的生活習慣也偏西化。
她坐在父親對面,問道:“媽媽今天有早課?”她離家半年,對母親這個學期的課表一無所知,而回來后也一直沒有時間問一句,這時候不免有些慚愧。
見父親點頭,便說:“以后我在家,早課就讓我去送媽媽好了。”
顧希云之前也是會開車的,后來年輕時出過一次事故,佟寅江不放心,便24小時安排司機,不再允許她自己開車,后來時間久了竟也就這么適應了,等她再有機會自己駕駛車子時,反而對將都的車況手忙腳亂,干脆以后都用司機出行。
光佟念微小時候就聽小魚阿姨講過母親不知多少次,小魚阿姨年輕時都是職業(yè)賽車手的水平,自然現(xiàn)在也不差,于是在她看來,媽媽不再開車無疑會對生活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倘若日后出行都需仰仗他人,也該是多么不便,縱使有著雇主的身份,依照母親的性格,勢必也會減少自己出行的機會。
后來還是小魚阿姨跟爸爸談過,從此之后,只要爸爸安排的開,媽媽的出行都是他的司機。
“不需要,你媽媽喜歡我送她?!?p> 聽到父親的話,佟念微就笑了,忍不住想和父親多說幾句,于是她也這么做了:“如果媽媽愿意讓我送她,您就同意?”
她知道每次送媽媽下車時,父親總會提醒媽媽幾句,日復一日,哪怕媽媽已經(jīng)可以倒背如流,也不能少。
于是佟寅江放下咖啡,指了指腕表:“你還有十分鐘,我是老板,你不是。”
他站起來,“今天衣服很漂亮,趕緊吃好出門去吧,車鑰匙給你放在了門口鞋柜上”邊說邊握著報紙,另一只手端著杯子上樓了。
留下佟念微一人在餐桌旁微笑,每次提到媽媽,父親就像變成一個準備隨時與人搶玩具的小男孩兒,她想,可真讓人羨慕啊。
因著早上與父親的小小插曲,佟念微心情頗好的踏進辦公樓。
從B4停車場開始,同事們不熟悉她今天的車子,等她下來,先是驚呼一聲兒,更夸張的還要圍著她轉一圈才罷休,她索性站定,將大大的托特包挎在肩頭,兩手攤開,擺出任人觀賞的姿態(tài)。
然后她同事們看完她,說了一句“車子真酷!”
令她哭笑不得。
就這樣一路打打鬧鬧到了17樓,這是比她想象中輕松千萬倍的回歸方式,同事們仿佛上周五剛剛與她分別,周一重逢一樣,并無二致。
她心頭悄無聲息的舒了一口氣,沒有預料的大家的態(tài)度,因此包里為大家準備的禮物倒顯得不方便再送出去,但想了想,到底還是親自挨個送給大家。
等送到只剩主編的時候,她敲了敲門進去。
杜悅正在跟人講電話,見到她先是從桌后走出來,擁抱她一下,隨后示意她坐在一旁等一會兒。
佟念微坐在進門右側的真皮雙人沙發(fā)左側,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沙發(fā)的扶手,紋路清晰,細膩,她知道這個牌子還是以前安置自己的小窩時,有人告訴她的,盡管她當時選了另一家的,但并不妨礙她對這個品牌的認同。
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
她看向杜悅,恰好杜悅的視線也正在她身上,佟念微笑了笑,杜悅指指手機,她點頭。
佟念微開始回憶半年前杜悅的樣子,自她進入報社,杜悅就是一頭白發(fā)的形象,談吐溫和,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半點也不像外界所說得精明狠辣的樣子。
她算是杜悅一手帶起來的徒弟,但沒想到時隔半年之后再細細看來,也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老態(tài)。
等她從杜悅那里出來,已經(jīng)過了午餐時間,工作間只有一兩個人,或趴或靠在工位上休息。
去非洲前,佟念微是社會版的主編,手下有十來號人手,剛剛杜悅告訴她,她的辦公室始終保留著,于是她輕輕地穿過辦公區(qū),推開了門。
許是顧及到她剛剛回國,這一下午除了將在非洲的資料分門別類發(fā)送到各個部門,佟念微可以說是過得非常簡單,偶爾有老同事趁著下午茶的時間來她這里坐一下,也是匆匆離開。
等到時間差不多,她索性今日早早下班。于是收拾好東西出門,與外間的同事打一聲招呼,便往電梯間走去。
快到電梯間的時候,她想起來將電話撥到顧希于那里,接電話的是顧希于的先生,于是三言兩語之間與姨丈他們約好時間,又撥電話到相熟的餐廳約好位子。
想到小魚阿姨的性子,她又折回去,既然她今天的衣服注定入不了小魚阿姨的眼,面容上還是要補救一下。
他們所在的辦公樓正是董叔叔的產(chǎn)業(yè),當時整棟大樓的衛(wèi)生間設計是整個將都獨一份兒的,每一間都配備了化妝鏡與洗漱臺,里面安置著味道清雅的熏香,為整棟樓的白領女性所稱贊,有多少剛畢業(yè)的小姑娘是為了能進齊天的寫字樓而面試里面的公司。
只是佟念微沒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在衛(wèi)生間聽到關于自己的談資。
外面的人要有三四位或者更多,她聽得出其中兩位是自己的同事,另外的或許是其他公司的幾位。
她于是不緊不慢的對著化妝鏡描眉,然后補上口紅,聽外間的聲音,還有時間想著,有機會一定要跟董叔或者三哥說一下,衛(wèi)生間的隔音材料也不能省,否則環(huán)境營造出來的好心情就這樣輕易的因為幾句話被破壞掉,未免太過可惜。
她聽到其他公司的女士問“她剛回來,你們杜總就這么讓她繼續(xù)做社會版的BOSS?”
然后自己的同時A就講:“社會版的BOSS都要是最低的了好不啦,你不曉得,上周五杜總就開了大會,特意提醒我們,講什么我們公司的文化,講我們駐外的同事是多么辛苦,這種話什么意思哪個會聽不出來?”又小了些聲音“可惜了小丁,自己外訪時受傷,正好給了杜總藉口。”
“你們杜總對她夠好的呀,關門弟子?這么算那位也是大師兄了呢?!?p> 另一位同事就“嘖”了一聲兒,“沒出去年底那事兒我們還都不知道,就人家那身份,放在哪不是這個待遇?別說我們杜總對她好,就是今天人家來,整個公司,哪個不是笑臉迎上去的?!?p> 聽到這佟念微扯了扯嘴角,將手機從包包里取出來,打開了音樂播放器,放了一首《人來人往》,別人她不知道,同事B是醫(yī)生的忠實擁躉,恰好她也是,所以想來會知道這支歌。
果然外間沒有了聲音,總該知道,哪怕她本人已經(jīng)離開公司,有人聽到就難免不會傳到她的耳朵里不是嗎。
今天的一切都太過順利,當初她走的多么倉促狼狽,今天就有多么不可思議的順利,甚至說直到聽見剛剛的話,她才放下心來,并非她有受虐傾向,著實是人性而已。
只是倘若她出去告訴大家,直到那件事發(fā)生之前,公司里沒有一位同事知道她的身份,包括杜悅,又有幾人相信?
他到死都不知道他護著的人究竟是哪家的女兒啊···
佟念微抬起頭,對著鏡子笑了笑,比照著唇形在空氣中微微劃出一個弧度,又彎了彎眼梢,直到自己看不出痕跡,就這樣一路面帶微笑的出去。
她知道假笑維持不了多久,但小魚阿姨和姨丈都是人精,與他們用餐怕是瞞不住什么,她知道或許他們不會問,但總會擔心,所以她要好好的、開開心心的。
事到如今,是當做如無其事、傷心欲絕還是笑容滿面才會讓那些在意她的人更放心一些,她已經(jīng)不知道也不會了。
知道的人總是認為她遲遲過不去那道坎,于是待她像個琉璃娃娃,小心翼翼,誠然她過不去那道坎,也永遠過不去,但又有誰規(guī)定每一道坎必須填平才能過去?她不過是繞遠了一些,還可以繼續(xù)向前走,待想起來,也是可以回頭看的。
想到這,佟念微腳步一停,微微皺眉,趕緊取出手機往云安路那里撥電話,她還沒有告訴媽媽今天約了小魚阿姨,怕是還會特意為她準備菜品。
等母親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阿念”,輕輕柔柔的一聲。
她便笑了,看著將都仿佛就在不遠處的火紅色夕陽,眉眼彎彎,心想,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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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音西數(shù)
下一章! 一直出現(xiàn)在談話中的三哥終于就有鏡頭啦。我真是太愛這個男人了~ 佟爸爸也很帥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