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已是炎夏。
地是大陽,京畿道,京兆府,美原城。
這美原城,就是這大陽王朝的都城。
楊家信國公府。
此時,這楊家信國公府的私塾里,學子們都在搖頭晃腦的讀著書。
勤竹在外面聽著,這些知識,勤竹早就可以倒背了。
所以,心里不由得冷笑了幾下,但隨即,仰頭對天,又無奈又悲哀的輕嘆了幾聲。
這里的學子,都是這楊家族中人丁和一些親戚的子弟。
到休息時間了,里面便由朗朗的讀書聲,變成了嘈雜的吵鬧聲。
勤竹是楊繼盛的小廝。
這楊繼盛和勤竹是同年,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
“喂,眼睛瞎了么?滾一邊去,別擋道!”一個男孩冷不防的推了一下勤竹,一面如此道。
勤竹差點就被他推得摔倒在地。
這個男孩也是小廝,是楊繼文的小廝,名叫足云。
主子之間不對付,仆人之間,自然也是不對付的。
“你干什么!”楊繼盛的另一個小廝見了,跳了起來,指著足云大喝道,“找不自在是不是!”
這小廝名叫暖墨。
足云瞪著暖墨,也指著他喝道:“我就是找不自在,你能把我怎樣?你動動你足大爺看看!”
陪楊繼盛來這學堂的有小廝三個和一個大仆人。
楊繼文也一樣。
陪楊繼盛來這里的第三個小廝圓毫,猛然搶過來,也推了勤竹一下,喝罵勤竹道:“你這沒有用的東西!膿包種子!要你何用?人家推了你,就不敢還推嗎?怕什么!就打死你了!真真就是廢物一個!”
便在此時,屋里似乎打了起來。
圓毫跳了起來,就沖了進去。
2
楊繼盛的外書房,林藏齋。
圓毫指著勤竹的臉,咬牙切齒的罵道:“你看你這窩囊樣!我看了就來氣!你知道嗎?沒用的東西!怕!怕!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勤竹依舊一聲兒也沒有吭。
圓毫罵了許久,才氣憤憤地走了。
剛剛學堂里楊繼盛和楊繼文的大戰(zhàn),勤竹沒有參加,上去幫主子,而是站在一旁看著。
3
楊家為開國元勛之后,名門望族,當朝八公之一的信國公。
現在世襲信國公爵位的是楊家嫡長子楊邁曙。
楊邁曙的父親是楊代明,已去世多年了。
楊代明娶有兩個妻,都還健在。
第一妻子是理國公柳家的女兒,即現在的柳老太君。
第二妻子是莊氏,即現在的莊老太君。
這個世界,貴族一般可以有兩個妻,一正妻,一個副妻,其余的妾,就沒有限定多少個了。
正妻和副妻的兒子,皆可繼承家業(yè)。
當然了,正妻的兒子要比副妻的兒子有優(yōu)先權。
這里的皇帝,也可以立兩個皇后。
老大楊邁曙、老二楊邁嵩和老五楊邁韜是大老太君柳氏的兒子。
老三楊邁肅和老四楊邁暇是二老太君莊氏的兒子。
楊繼盛和楊繼文,都是楊邁嵩的兒子。
只是楊繼盛的母親夏羅心,是楊邁嵩的第一妻。
楊繼文的母親萬靈白,是楊邁嵩的第二妻。
萬羅心和夏靈白,兩人素來不合,明爭暗斗。
4
勤竹,就是宋同風,他現在成了這楊家的仆人。
奴仆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
一旦為奴,入了奴籍,不僅自己終身為奴,子孫也都是奴才,從此也沒有人身自由。
這叫宋同風如何不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是以,他現在對什么都懶懶的,對什么都無所謂了,得過且過。
作為這楊家的最下等的奴才,面對打罵,自然也是無還手之力的,也不敢還。
也沒有什么欲望了,除了那點求生的欲望,在支撐他外。
宋同風把自己變成了一木頭人。
本來《白璧神功》是個希望,可第一層第一段的第八句,不論宋同風如何搜索枯腸的去領悟,卻總領悟不了。
宋同風不由得心下煩躁憤怒,對《白璧神功》不覺也漸漸灰了心;后來,便灰心的干脆丟下,不再去練了。
又何況,那日被奚本中救到城外,本聽到奚吹塵沒有事,沒有死,是天大的喜事。
可沒有喜多久,心里的喜就一掃而空了。
好好的一個家,被搶了去;一百多畝地,也被搶了去。
想到這些,喜悅的心情,那還會有呢?
只恨得宋同風咬牙切齒,憤怒的讓他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可又毫無辦法,還要連夜離開。
可身上無分文,又沒有雕兄在,可以幫忙弄吃的。
宋同風就只能淪為乞丐了。
如此,宋同風更是憤恨滔天,恨不得把溫家所有人都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但再憤恨又有何用呢?
在一城市里乞討,也不安生,乞討來的東西,也要被其他乞丐搶去。
如此每日吃不飽,餓得渾身無力的,那還有心力去練《白璧神功》。
如此悲慘的乞丐生活,過了幾個月,人餓的已不成樣子了,全身也被別的乞丐,打的都是傷,舊傷未好,又加新傷。
幸好,體內有“白璧真氣”護著,才能撐下來,不然,早就橫死街頭了。
那一日,離開這個城,要去另一個城市去,卻不料,體力不支,餓暈在了大路上。
幸好遇到鄭何。
他是楊府夏羅心的陪房,管楊府的兩個田莊的田租。
他正好收好了春租,押送回楊府,在路上遇見暈倒在地的宋同風。
這鄭何是個好心人,救下了宋同風,還一路把宋同風帶回了京都。
宋同風知道,自己和鄭何非親非故的,長期住在他家,白吃白喝,自然是不行的。
他的妻子言美,就很不樂意,從來就沒有給過好臉色。
后來,她得知宋同風念過書,能識字知書,很有學問,便進楊府言說,說他家救了一個好小子,模樣生得不錯,那學問見識堪比大人。
傳到了柳老太君耳朵里,便忙要言美帶進去,讓她看看。
柳老太君一見宋同風,模樣確實不錯,又斯斯文文的,舉止有禮,便心下甚喜。
又試了幾句,宋同風的回答,又令她非常的滿意。
言美見老太君喜歡,就忙笑道:“若老太君真喜歡,就把他留在府里。讓他在那位少爺身邊,做個小廝,或伴讀小書童,也是他的造化!”
柳老太君聽了,喜道:“噯,也得問問這孩子,他自己愿不愿意才行!你就替他作主了?”
言美笑道:“他那有不愿意的理?能有這么個好去處,得老太君您喜歡,那是他家不知道積多少代的德,才攢下來的這福報呢!”
言美一面說著,一面便不住的暗推宋同風,要宋同風跪下磕頭謝恩。
宋同風想著自己已是無家可歸,無地方可去。
雖然,還有兩個舅舅,但大舅舅家,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去,餓死了,也不會去。
二舅舅家?二舅舅是好,但二舅母哪嘴臉?
況且,二舅舅常年在外做生意,不在家。
去了二舅舅家,那二舅母?……
是以,宋同風也不愿意去的。
還有那日,在那樹林里認的那個姐姐,現在她是皇帝的妃子。
若能見到她?
可她在皇宮里,自己如何能見得到她呢?
何況,她被那兩個人欲行輕薄的事,被自己救了,雖然那兩個人沒有成功,但這事,是定不能傳出去的。
自然也不愿意再去過那乞丐的生活:吃不飽,穿不暖,不定那天,就餓冷死在街上,還天天被打。
所以,還不如在這里做個奴仆呢。
畢竟,在這里,至少能吃飽吧。
下雨了,有地方躲雨吧。
晚上能有床睡覺吧,有被子蓋吧……
所以,已走投無路的宋同風,也只得同意了,畢竟要先活下去吧。
宋同風便雙膝一曲,跪了下去。
柳老太君見了,更喜。
所以,宋同風就這樣,成了楊家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