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三人盯著黃符觀察了一陣,彼此間交換過眼色,才重新坐回位置。
不過,瞧他們警惕的神情,分明還是在提防。
“杜施主,以后你這法寶還是少亮出來為好,除非你不再遮掩面目。要不然……”
聽著法相的忠告,杜必書只能無比沉重地點(diǎn)頭同意。
的確,現(xiàn)在煉制法寶的時候,只顧著與渡靈人的“使命”和咒語相契合,忽略了法寶本身的屬性。
這般黑煙滾滾的駭人模樣,任誰都懷疑法寶主人的立場。
張小凡的燒火棍不正是如此么?
因?yàn)槭裳楹蛿z魂的邪惡氣息,張小凡可沒少遭人針對。
沒想到,現(xiàn)在輪到了自己頭上。
至于撤掉面具……還是等等再說吧,在沒有達(dá)到玉清境七層以前,還是低調(diào)點(diǎn)兒好。
青云門的那些個老頑固,若是見自己修煉了一種外門(渡靈)手段,還不得將自己當(dāng)作奸細(xì)或叛徒關(guān)起來。
“法相師兄,多謝提醒。誰讓我時常與陰魂打交道,找到契合的寶物真不容易?!?p> 杜必書誠心誠意道謝,順便也向李洵二人歉意一笑。
只是這笑,還不如不笑。
笑過之后,杜必書迅速勾動手指,將地上的圓木筒收了回來。
為了緩解場面的緊張,他振奮精神掀開了桌上的骰盅。
“四四六,十四點(diǎn)大!”
果然,聽到這喊聲,李洵、燕虹頓時喜上眉梢,各自衣袖一揮將桌上的賭注收回,并起身面向了屋門。
“法相師兄,看來咱們得到舞柳山莊走一遭了?!崩钿瓢撂ь^邁步,言語中卻透著喜悅。
“好說,這佛珠還請二位施主收好?!?p> 法相未有半分的氣惱,同樣轉(zhuǎn)身走在了李洵身后。
其實(shí)三人的賭斗只是打尖休息的一時興起,誰也沒將賭注當(dāng)回事。
燕虹落在了最后,她剛要移步跟上,秀目一瞥桌上的佛珠,又瞧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杜冷’,忽地莞爾一笑。
“這位蒙面杜道友,那粒佛珠就當(dāng)做你的酬勞,還不趕快收起來?用法自己揣摩便是,很簡單。”
酬勞?
要得!
杜必書聞言愣了一剎那,右手閃電一抓,將佛珠收入囊中。
看到對方?jīng)]有任何異樣,燕虹神情一松,再度開口笑道:“有沒有興趣跟我們走一趟?那里可真的有鬼!”
說完,也不等杜必書答復(fù),她閃身追上了法相二人。
有鬼?
邀請我?
舞柳山莊?
杜必書有些詫異,不過他很快做出了抉擇。
去,為什么不去!
……
舞柳山莊,位于永泉城西北的郊外。
那里是一處環(huán)境幽靜的翠綠山崗,告老還鄉(xiāng)的李尚書在山崗頂建了一處莊園,將李氏宗族一百三十六人盡皆遷到莊園內(nèi)居住。
李尚書平時喜歡舞文弄墨,又喜好柳樹的柔順,是以在山崗栽種了不少垂柳。
李氏宗族在朝中有人照應(yīng),又擁有良田千頃,山莊自然一片欣欣向榮。
可半年前,不知是何緣故,朝廷竟派來了一位欽差,不曾動用當(dāng)?shù)匾槐蛔洌蛯①即蟮奈枇角f變成了一處死地。
而且,這事發(fā)生得十分詭異。
永泉城官府并未從上峰得到任何的消息,更不曾見到欽差的往返。
若不是一個擔(dān)柴的山民恰巧路過那里,瞧見了貼在正門外墻的官榜,永泉城都不知道舞柳山莊遭遇了大禍。
山莊之內(nèi),四五百死尸雜亂地倒伏在院中、屋內(nèi),被發(fā)現(xiàn)時早已尸身發(fā)臭,死去了三月之久。
烏鴉、蛇鼠在山莊內(nèi)泛濫成災(zāi),惡臭彌漫不散。
為此,官府特意向朝廷核實(shí)過,得到的回信只有簡單的三個字。
“斂,莫問!”
斂,當(dāng)然是指收斂尸體。
莫問,意思再簡單不過。
深諳官場之道的城府令,即刻下達(dá)了命令,草草收斂過尸體之后,就將舞柳山莊徹底圈禁起來,禁止任何人出入其中。
至此,舞柳山莊成了永泉城的一個禁忌。
法相在講述這些詳情時,眼眸中不時顯露著悲憫,語調(diào)低沉。
平心而論,一開始聽到這樁滅門舊事,杜必書在腦中立刻閃過了草廟村的慘劇。
因?yàn)檫@,他還特意關(guān)注了法相的神情變化。
草廟村的悲劇是普智一手造成,普智又是法相的師叔,生前還特意交代法相關(guān)照張小凡。
或許,這舞柳山莊的慘劇也和天音寺有關(guān)?
如此荒誕的猜測,杜必書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很快將這個念頭驅(qū)離了腦海。
路上,杜必書也曾詢問過追捕魔道妖人的名號,可法相三人都在顧左言他,根本不愿細(xì)講。
既來之,則安之。
要不是他‘深知’法相的品性,一定不會被蒙在鼓里跟過來。
永泉城人煙稠密,就算在郊外亦有村落延綿不斷,為了不搞得驚世駭俗,一行四人選擇一路步行。
傍晚時分,四人終于來到了舞柳山莊前。
天色已晚,清風(fēng)吹拂著山崗的垂柳,柔順的柳枝如起舞的歌姬,不斷搖曳著嬌媚的身姿。
在遠(yuǎn)處,一座幽暗的莊園時隱時現(xiàn),猶如一個蟄伏在暗處的怪物,等待著獵物的上門。
法相三人并不著急進(jìn)入山莊,而是找了一處隱蔽的山坳盤坐休息,偶爾還會抬頭瞭望夜空漸漸升起的彎月。
顯然,他們是在等待合適的時間。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杜必書索性不再關(guān)注三人的動靜,安心坐在一旁修煉起來。
雖然是在修煉,可他的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不想有片刻的合攏。
月懸高空,璀璨的繁星環(huán)繞四周,林間的知了尚在不知疲倦地鳴叫。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
地面灑落的影子逐漸移至身下,仿若要將自己掩藏起來。
突然,晴朗的夜空中莫名生出了一團(tuán)團(tuán)烏云,開始向著彎月所在的位置匯集,好像要將這一彎殘?jiān)峦耆谏w。
不僅如此,聚攏的烏云還分出了數(shù)綹向下方擠壓,恍若要形成一根粗粗的煙柱。
速度之快,幾乎瞬間成型。
杜必書心中一動,偏頭看向法相、李洵和燕虹。
果然——
李洵第一個睜開了雙眼,皺眉看向了頭頂聚攏、遮月的烏云和‘煙柱’。
“哼,還真有妖人躲在山莊煉鬼魂幡!”
說話聲壓的很低,而且在說完之后,他神情古怪地望向杜必書。
四目相對,李洵先是一愣,繼而在嘴角擠出少許的笑意。
“杜冷,還真有你的!”
有我的?
杜必書旋即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夸”他搖骰子的功勞。
法相、燕虹隨后也睜開了雙眼,望天過后,齊齊看向遠(yuǎn)處的舞柳山莊。
“各位,現(xiàn)在可以透露一點(diǎn)消息了吧?難道還對貧道放心不過?”
若是不出意外,三人很快就會采取行動。杜必書見縫插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