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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趙容七看著坐在對面的安未銷,安未銷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似的,趙容七有些急,直接問道:“怎么了,未銷,是有什么事么?”
安未銷忽然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趙容七,安未銷天生是個審犯人的料子,別看他平日像個憨厚的書呆子一樣,可到了案子上,安未銷的頭腦比任何人都清晰,審問也甚為刁鉆尖刻。趙容七被這一眼,心里忽然升起不自信的慌張。
“容七,你老是告訴我,在去年芳華寺一行那幾天的其中一晚上,你是不是離開了芳華寺,去了白俠鎮(zhèn)……”
趙容七不知道安未銷怎會提起這件事,歪頭想了想,稍稍聳肩,說道:“哦!我記起來了。那是自然,父親當(dāng)時要去取來長生水祈福,我請命于陛下去接父親,途中自然需要經(jīng)過白俠鎮(zhèn)?!?p> “可你還是沒有接到侯爺,而且……”安未銷頓了一下,依舊看著趙容七:“侯爺也遇刺了……”
一提到“遇刺”,趙容七心里一慌,馬上就鎮(zhèn)定了下來,裝作可惜道:“也是我大意了,沒有及早趕到……”
安未銷沒有給趙容七辯駁的機會,直截了當(dāng)說道:“容七,你武功不低,可以說是佼佼者,而且你的方向感也不差,去取長生水,只有途徑白俠鎮(zhèn)這一條路,你怎會接不到侯爺?”
趙容七故作鎮(zhèn)定的看向一旁,不去看安未銷的眼神,無力辯解。
“況且侯爺與刺客打斗,聲音想必傳得很開,你又怎會聽不見?”安未銷一臉平靜,這件案子他查了好久,這幾日因為一個契機,終于……
“當(dāng)時天黑,我方向感再怎么好,也是第一次到芳華寺附近,不識得路也在情理之中?!壁w容七心里默默想著對策,應(yīng)對安未銷。
“是么?容七,可我在芳華寺附近問了人,你在芳華寺一帶可是熟面孔,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去芳華寺罷?”安未銷一臉自信地審視著趙容七,逼得趙容七退無可退。
趙容七猛然想起來,自己師父與師娘就在芳華寺附近,自己出出入入,定會給人看見。想到這,她再次慌亂起來,想用反問來壯足自己的勇氣:“怎么了,未銷,你莫不是懷疑我?”
安未銷低頭一笑,讓趙容七心里忐忑起來,她之前看過安未銷審問犯人,每次在給犯人致命一擊前,安未銷就會這樣笑,看著是在笑,其實滲人可怕。“聽說容七武功高強,還會使暗器,尤其是刺針,更是爐火純青。那日從白俠鎮(zhèn)抬回來的隨從上就有這樣的刺針,而且,肅王殿下那日也帶人與那日的刺客交了手,容七,你辨無可辨了?!?p> 趙容七聽著這一錘定音的聲音,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嘭”的一聲落了地,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
安未銷知道趙容七沉默的意思,問道:“容七,為什么?侯爺視你為義子,你與他有何深仇大恨要這般?若是侯爺知道了,他心里該有多寒心?”
趙容七并不想將實情說出來,苦笑一聲,有氣無力說道:“趙容七認罪,任憑未銷處置。”
“你……”安未銷看著這般喪氣的趙容七,他能怎么辦,趙容七與他是至交,他知道趙容七定是有難言之隱,正要詳細問。
“未銷,不得無禮,這是世子殿下?!卑餐ヅd忽然走了進來,厲聲斥責(zé)道。
“爹?”安未銷見到安庭興走了進來,想必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只是自家老爹卻沒有任何表示。
“未銷,這件事不必再查下去了,陛下都說不追究了,你怎還如此執(zhí)著?”安庭興臉色有些難看,看了一眼還在旁邊沒有緩過來的趙容七。
“爹,趙伯父與您素來交好,孩兒想著趙伯父不能遭人暗算還蒙在鼓里,孩兒也不知道這事會跟容七有關(guān)……”說著,安未銷的聲音漸漸小了。
“混賬,”安庭興的聲音聽起來些許憤怒,讓安未銷一愣。
“孩兒不明白,如果陛下要追究的話,爹的態(tài)度,是要包庇容七么?”安未銷不知道爹的反應(yīng)為何會如此反常,問道。
安庭興瞪了一眼安未銷,忍著心中的怒氣,對趙容七說道:“容七,你先回去,這事我跟未銷說?!?p> 趙容七看了一眼有些不服氣的安未銷,說道:“我還是留下吧,我跟未銷是至交,不能因為我讓我們兄弟之間出了矛盾?!?p> “容七,未銷,這事也是趙渠的意思,”安庭興說完,看著安未銷,又道:“未銷,你趙伯父都不予以追究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趙容七驚訝地看著安庭興,直接問了出來:“您是說父親早就知道那日的人是我……”
安庭興點了點頭。
趙容七連忙跑出去,一路上她的大腦飛速思考,趙渠知道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一開始趙渠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日刺殺,趙渠跟陶堇銘一定認出自己了。他們既然認出了自己,為何還會那般坦然,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如趙渠所說,他們是在贖罪,是在把她真的當(dāng)做了自家人了。
趙容七一路上跑得飛快,可到了家門前,站在不遠處看著家門,她卻愣住了,她覺得自己沒有勇氣進去,也沒有膽量去面對。
她甚至一度懷疑是自己的錯誤,就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去發(fā)泄自己心中的仇恨。她跟趙渠他們一家人相處久了,也不知何時何日竟把他們當(dāng)做自己的家人了,她不想讓這樣的事再發(fā)生在笑笑身上。
“阿七?怎站在家門口不進去?”
趙容七緩緩轉(zhuǎn)過身,是陶堇銘,她看著陶堇銘,陶堇銘臉上沒有任何其他物質(zhì)的笑很真切,這種笑是發(fā)自心府的。
陶堇銘從一開始見到趙容七就是這樣的笑,沒有畏懼,沒有私心,即使知道對面的趙容七曾拿劍對著自己,這個平凡的母親也不曾在笑里夾雜著任何恨意,最多是坦然。
趙容七看著陶堇銘真切慈愛的眼神,她不管這是在哪里,沖入陶堇銘懷里,只發(fā)出氣一樣的聲音:“母親……”
陶堇銘開始沒有反應(yīng)過來,隨后撫著趙容七的頭,笑道:“怎么啦?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見趙容七沒有說話,繼續(xù)說道:“沒事,盡管說出來,讓你爹去收拾他們?!?p> 陶堇銘覺得心里滿滿的,臉上的笑意更甚了,懷里的就是她的孩子,可能是這輩子輪回錯亂,跟這孩子晚了幾年相見罷了。
路過的行人有的駐足偷看,時不時偷笑幾下;有的則竊竊私語,指指點點;有的行色匆匆,沒有注意到。
后來,趙容七跟陶堇銘進了府里,見了趙渠,說起這件事,趙渠跟陶堇銘對視一眼,笑道:“我跟你娘雖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后來一想,天下父母心皆是系在孩子身上,就算自家孩子真的拿刀駕到脖子上,誰還會真的跟自己的孩子成為仇人,況且……”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世間自有清濁之分。眼下,我們才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