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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過了一半,知了便早早地開始在紫都皇城里喧囂,似乎到處在喊著“熱、熱、熱”,紫都皇城是西楚王朝的京都,最是繁華熱鬧,居住的人也最多,人流和車流也最為頻繁和雜多,導致紫都皇城早早地熱了起來。城里有錢、有權的夫人早已帶著家伙物什躲到京郊避暑去了,皇帝也不例外,在一個微微亮的早晨,紫都皇城的南淵門“吱呀、轟隆”地一聲打開了,從門里陸陸續(xù)續(xù)走出各色各樣的轎子、侍衛(wèi)、馬兒和錦旗,大約過了兩刻鐘,南淵門再次發(fā)出“吱呀、轟隆”的聲音,關閉了。
打頭走的是一隊儀仗和一小隊前軍護衛(wèi),中間一前一后、太監(jiān)侍女侍衛(wèi)簇擁著的龍駕和鳳駕,后面是太皇太后、太后和楚臣尊一竿子皇親國戚,緊隨其后的便是大臣官員,最后面的是大臣官員帶的家屬。
明靖瑞陪著楚藜走在最后面,他早知道楚臣尊給自己拉了這么個差事,就不干了,眼看著自己與楚藜落后越來越遠,他也不敢催促這位千金貴體,只得好生陪著,不敢有一絲一毫地怠慢。
這一大隊人馬從南淵門出來,又過了微南門,穿過早已有想一睹圣顏的百姓圍觀著的西直大街,再一轉,又穿過源南長街,算是出了紫都最繁華的路段,到了通往京郊的官道,官道寬大橫闊,沒有閑雜人聚眾圍觀,所以一路上暢通無阻。
行了大約一天的路程,最終到了明溯山莊,從山莊外一片大大的池塘旁穿過,掀開楊柳的綠枝葉,引入眼簾的是白耀耀的花崗巖砌成而堆積在一起的花行拱門,門上立著碩大的匾額“明溯山莊”。
進了山莊,便是晃得睜不開眼的各色琉璃瓦貼在殿頂上,像是嬉笑打鬧的精靈。穿過一個圓形噴泉,皇帝和后宮嬪妃從右邊寬敞的道路走去,而臣官從左側道路走,走到各自對應的住處。
明溯山莊大致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皇帝和后宮嬪妃的住處,一部分是皇帝和大臣上朝的宮殿,最后一部分便是官員居住的地方,不過有的官員在周圍置辦的有住處。
楚臣尊與趙容七因為公務的關系,兩人的住處僅一墻之隔,楚臣尊的住處是文淵殿,趙容七住的是文緣閣。
當時建設文緣閣的時候,本想建造一個宮殿的,但是旁邊有一個常云池,右邊有一個已經(jīng)建造好的文淵殿,導致文緣閣既不能建造得很大,又不能與文淵殿合在一起,只能單獨辟出來建成一個偏小的閣屋,因為與文淵殿緊緊相鄰,只有一墻之隔,所以便取了和文淵殿同音不同字的名字,文緣閣面積小,不能稱“殿”,只能以“閣”自居。原先肅王殿下住的時候,喜愛收集書籍,所以文緣閣里存放著各種書籍,有上千萬本,所以也成了明溯山莊的一個“小書庫”。
趙容七一進文緣閣,便被里面的景象驚住了,文緣閣里有一個高達三丈的八角樓閣,名為“長珩”,一共三層,最下面一層占地面積最大,從下往上一次減小,每一層屋頂都貼著泛光的琉璃瓦,每一層裝著人工雕刻的漏窗,窗戶上面雕刻的鏤空是中國神話故事的情節(jié),有的是精衛(wèi)填海,有的是夸父逐日,有的是后羿射日,也有堯、舜、禹精統(tǒng)天下的畫面,看著每一處都毫無關系,但是每一處都又嚴絲合縫,結構精巧,當真是巧奪天工。
然而長珩樓里擺滿了各種書籍,大部分都整齊的放置在書架上,一少部分懸空在房梁上,當真是來到了“黃金屋”里。
出了長珩樓,趙容七來到樓閣后面的屋子里,放置好了行禮,便趴在窗戶邊的長榻上看窗外的夏景,小橋流水、鯉魚戲水、鸚鵡學舌、楊柳搖曳,她真是沉醉在其中了。
剛剛安置下來沒多長時間,趙容七便被叫去準備著一個月后東凌國使臣的事宜,按照禮節(jié),楚臣尊、趙容七與楊潯應該到紫都的近關——紫荊關,去迎接東凌國使臣,一切商量過后,幾個人準備即刻動身前往紫荊關。
大約兩個七日之后,三人帶著呼呼啦啦的隊伍到了紫荊關,安頓了三日,便被告知東凌使臣來訪,當時三人正坐在一起吃午飯,才吃了幾口,便忙放下碗筷去迎。
為了迎接東凌國使臣,紫荊關的守關將軍特意將其府邸暫時騰了出來,等接待過東凌使臣,他們再搬回去。
“報殿下,東凌使臣已到關下,請打開城門。”
“即刻打開城門恭迎東凌國主。”楚臣尊一身紫棠鎏金朝服,上面繡著四爪五蟒,腰間系著象牙玉帶,腳蹬一雙玄色長靴,劍眉星目,鼻挺唇薄,豐神俊朗,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目視著正前方。
趙容七與楊潯一左一右侍候著坐等著,皆是一身朝服等候著東凌國主的到來,兩人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緊張,但是依舊做出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
門外皆是一動不動的景物,三人也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看,生怕錯過什么。直到一抹人影攢動、腳步聲響動,三人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仿佛得到了解脫,立馬起身上前迎接。
兩方越走越近,楚臣尊與趙容七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人,那人頭戴明珠金冠,一身月牙白長袍,上面用金線繡了一些極其的圖案與花邊,身材纖瘦高挑卻健步如風,一雙狹長的狐貍眼里的眼珠如鳥兒那般閃爍不定,較寬的顴骨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加瘦削,即使面帶嚴肅,面頰兩側也有一雙明顯的梨渦,正是這雙梨渦,才讓這張看起來面如白紙的臉有了生機與靈動,似乎看著機敏近人。
“東凌孤寡之人凌子絕見過西楚肅王?!绷枳咏^雙手置于胸前,平推一掬,他面目含笑,這一笑,臉上的梨渦就顯得越發(fā)深,看著越發(fā)平易近人。
“楚臣尊見過東凌國主。”楚臣尊也行平禮,臉上只是帶著客套的笑。
趙容七與楊潯皆要行禮,兩人雙手一揖,微微鞠躬。
“這位是我朝越南侯的世子趙容七,這位是我朝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楊漣長子,鴻臚寺知節(jié)楊潯?!背甲鹬钢w容七與楊潯二人一一向凌子絕介紹。
趙容七從方才凌子絕進來,她就一直低著頭,只是偷偷瞟了幾眼這位兒時的玩伴,今日的東凌國主——凌子絕,竟一時認不出來,小時候的凌子絕黑黢黢的,還有些胖乎乎的,今日的凌子絕樣貌雖說不如楚臣尊那般豐神俊朗,但是也看得過去,比小時候好看許多,但是想不到凌子絕竟然瘦了許多,比小時候也沉穩(wěn)了許多。
凌子絕鳥兒一般閃動的眼睛脧著兩人,只片刻,便轉頭對楚臣尊笑道:“肅王有心了,這一路上孤深感西楚大朝的地主之誼,西楚地處中原,當真是繁華亂人眼?!?p> 凌子絕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冷到極點,楚臣尊與趙容七、楊潯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出了凌子絕話里的意思:想當年我東凌也是霸占過中原的,你們如今繁華至此,不過是占據(jù)了中原的地理位置而已,換做誰坐鎮(zhèn)中原都可以做西楚的皇帝。
楚臣尊呵呵一笑,唇啟反譏道:“這都是我朝列為陛下的功勞,國主若是感興趣,屆時本王讓人將本朝歷代的國志呈給國主借閱?!?p> 楚臣尊的話立刻讓凌子絕吃了個沒趣,一旁的趙容七與楊潯本來只是覺得心里暗爽,但是無意間對視一眼,忽然想笑,然后各自抿緊了唇,咬緊了牙關,以防在這樣的場合失禮丟人。
楚臣尊見凌子絕領著心腹大臣一干人無話可說,便給了他們一個臺階下:“本王命人送國主及各位使臣下去休息罷?!?p> 楚臣尊的話一出,一旁早已等候多時的下人見狀,連忙低頭走上來,引著凌子絕一竿子人下去了。
等到凌子絕一干人走遠了,楚臣尊看著憋笑辛苦的兩人,無語地說了一聲:“行了,人走遠了。”
“噗嗤”,兩人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笑了出來才發(fā)現(xiàn)沒有那么好笑,只是哈哈兩聲便了事。
“這東凌國主真不好相處,小小年紀怎么就這么多心眼。”楊潯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端起一杯茶,以緩解自己因為緊張而干燥的口舌。
“字神紙貴,言精而口德。”楚臣尊撩起袍子,端坐在上座,說道:“言之以人,然得之所言。東凌國主字字譏諷,咄咄逼人,怕是沒有福氣享受‘口德’這份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