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逆候府，書房內(nèi)，陳平正安坐于案幾前，掃視著案幾上的竹簡，‘親家’杜苗諂笑躬身，立于陳平面前。
“老夫交代之事，如何了？”
聽聞陳平生硬的語調(diào)，杜苗卻絲毫不覺惱怒，趕忙笑答：“稟丞相，都辦妥了?！?p> 見陳平微微抬起頭，右手手掌攤開舉于面前，目光中帶上了詢問，杜苗趕忙再拜：“然，小人集關(guān)中糧商于寒舍，定下規(guī)矩：糧斷不可逾五百錢一石。”
陳平點點頭，又問道：“今長安城內(nèi)，一日售糧幾許？”
聞言，杜苗稍一沉吟，掐了掐手指，方回答道：“千石余?！?p> 聽到這里，陳平才放下手中竹簡，灌了口茶，嘆息道：“少了些，增至三千石吧···”
作為漢室都城，即便是不算城外的百姓，光是長安內(nèi)的常住人口，就不止十萬。
如果按照成年男子每個月兩石的標準計算，長安城內(nèi)，每天就要吃掉近萬石糧食！
一千石，只怕是供應(yīng)尚冠里、戚里的勛臣權(quán)貴都力有未遂，就更別提城北的貧民頷首了。
陳平估計，三千石，大概就可以保證關(guān)中百姓，家家戶戶都能有碗稀粥喝。
聞言，杜苗卻是面色糾結(jié)起來，打量著陳平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若增至日售三千石，這糧價···”
陳平卻是頭都不抬，復又將案幾上的竹簡拿到手中：“近幾日，少府將售糧十五萬石于市?！?p> “爾等想些法子，盡量將那十五萬石糧買下?！?p> “待十日之后，再將售糧降至日千石?！?p> 聽到這里，杜苗才喜笑顏開起來；“丞相高明！”
見陳平擺擺手，示意自己退下，杜苗眼睛滴溜一轉(zhuǎn)，試探著開口道：“丞相，那田氏？”
見陳平?jīng)]有反應(yīng)，杜苗只好繼續(xù)道：“說來慚愧，小人特意召其登門，未想那田老兒吃多了酒，竟溺死于田渠之中?！?p> 嘴上說著，杜苗豆眼微咪，緊盯著陳平的面龐，意圖從陳平那張蒼老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只見陳平疲憊的嘆出一口氣，抬起頭，眼色古井無波的看著杜苗：“怕杜先生欲言者，非田氏之事吧？”
杜苗趕忙一喜，像沒聽出陳平冷淡下來的語氣般，訕笑道：“小人非別有所想，實在是···”
“小人擔心，廷尉卿新官上任，威嚴正盛，揪著小人這商籍不放啊···”說著，杜苗做出一個十分為難的表情。
話音未落，就見陳平原本慵懶疲憊的目光猛然一厲，杜苗趕忙住口，像個做錯事的孩童般低下了頭。
輕哼一聲，陳平端起茶碗，目光再度回到案幾上的竹簡之上。
“啊恩！”
極為刻意的兩聲干咳，杜苗頓時了然，趕忙一拜，若喪考妣的退出書房。
陳平的注意力卻依舊集中在手中竹簡之上，那一行令人困惑的文字。
——侍郎秦牧至簫關(guān)外，久滯而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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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中’這個詞，最早出現(xiàn)于戰(zhàn)國時期。
時值秦國戰(zhàn)略擴張期，秦惠王當政；張儀在提出關(guān)于其余七國的戰(zhàn)略——‘連橫’之計中，便對關(guān)中盛贊不已。
——田肥美，民殷富，戰(zhàn)車萬乘，奮擊百貿(mào)，沃野千里，蓄積多饒。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
而這塊人杰地靈的寶地之所以被張儀稱為‘關(guān)中’，則是因為：如果以上帝視角來看的話，整個關(guān)中就像個碗，被四面懷繞的山脈緊緊包裹在內(nèi)。
四面環(huán)山，形成天然的軍事屏障，在保證了關(guān)中的軍事防御的同時，又為關(guān)中帶來了充沛的降水。
若想出入關(guān)中，除非翻山越嶺，跨過從未被開發(fā)過得深山老林，否則，便只有四處可走：東函谷，南武關(guān)，西散關(guān)，以及北邊的簫關(guān)。
不嚴謹?shù)恼f，關(guān)中就像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巨大城池，而東南西北四關(guān)，就是出入‘關(guān)中’這座城池的大門。
簫關(guān)，大概位于后世寧夏固原東北方向，漢北地郡、上郡以及左內(nèi)史交叉口，六盤山山口處，倚涇河而立，扼守自涇河方向進出關(guān)中的通道。
出了簫關(guān)，往西可達隴西、北地，往北可達上郡，王東北可至代國，乃至于云中、燕國。
而漢長城，便是自隴西郡起，直到燕國；唯一的一處缺口，便是云中郡。
在陳平的猜想中，秦牧被小皇帝派去調(diào)兵，最大可能便是北出簫關(guān)，至隴西一帶，召某支邊軍入關(guān)。
原因很簡單：西出散關(guān)，再沿秦直道走上數(shù)百里，便是西南夷；南出武關(guān)，則是漢中乃至于巴蜀···
東出函谷，那就更不可能了——出了函谷關(guān)，過了大河，便是河東；再往外，便是趙、齊等關(guān)東諸侯王國···
唯有北出簫關(guān)，才能最快速度召那支神秘的邊軍入關(guān)，解小皇帝之困局。
但秦牧卻在簫關(guān)前徘徊不前，這就讓陳平很疑惑了——小皇帝現(xiàn)在應(yīng)該像熱鍋上的螞蟻般，日思夜盼秦牧招來的邊軍為自己解困才對！
左思右想，陳平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秦牧手中，沒有傳、引！
唯有這種可能，才能解釋秦牧在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關(guān)頭，絲毫不顧時間流逝，停滯在簫關(guān)前。
可這就更讓陳平想不明白了：若不是為了傳、引，那秦牧出發(fā)之前，去找長陵腳下那個守靈戶做什么？
總不會是在那種緊急關(guān)頭，去探望人家吧？
越想，陳平便覺得越不對勁；感覺思緒好幾次摸到了真相的衣角，卻都沒能抓住。
沉思許久，還是沒能得出結(jié)論，陳平只好暫時放下這件事，
修書一封，用涂泥封住卷尾，陳平喚來親信家奴，令其將竹簡送去少府衙門，再三強調(diào)：一定要親自交到少府卿本人手上。
處理完瑣事，陳平剛走到后院外，先前去送信的家奴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來，目光中滿是驚駭。
陳平心中猛然一緊，趕忙上前，問道：“可是有邊軍叩關(guān)？”
那家奴卻是狠狠搖了搖頭，滿臉慌張道：“主公！北闕外，有人敲響了登聞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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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騷瑞啊，說好半夜更新，沒發(fā)出來，七點的更新也拖到現(xiàn)在。
解釋一下吧：手上沒有工具書，所以我之前的考據(jù)部分都是在搜索引擎查閱史書。
但關(guān)于這一章的內(nèi)容，我在百度搜到了三種截然不同的答案——關(guān)中之所以叫關(guān)中，是因為有四個關(guān)隘/六個關(guān)隘/兩個關(guān)隘···
哪四個/六個/兩個？
這答案可多了去了，比我口袋里的鋼镚兒還多···
沒有準備靠譜的文獻書籍，確實是我的問題，但那些書實在太貴了···動軌500一本，佐吏俸祿微?。壳盀榱悖嵲谑歉F，只能百度；碰到這種存疑的，我就得卡殼。
花了一晚上翻閱資料，最終選了最靠譜的‘四關(guān)說’，估計后續(xù)會有支持‘六關(guān)說’和‘二關(guān)說’的讀者噴我···
唉，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