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州境內(nèi),名山眾多,山間多松柏蒼翠,飛瀑湍流。
每日清晨,云霧繚繞,霞光普照,如同人間仙境,所以當?shù)匕傩站J為此地必是神仙洞府。
有些尋仙之人在此隱居,煉丹采藥,后人見他們仙風道骨,喝風飲露,便以為是仙人。
傳言,坤州望舟山上的仙人多高冠廣袖,風資綽約,飄飄然若天上仙人,他們大多一心向道。望舟山“西鶴觀”是一個萬年道觀,據(jù)說曾經(jīng)有一只赤翼鶴降落在望舟山,活萬年之久。
恩之是一個修行之人,只要避過今晚子時的九雷轟頂之劫,就可以羽化成仙,登上仙界,如果可以登上仙界……
“砰砰砰……”滂沱大雨中傳來了陣陣的敲門聲,黃昏時刻,誰來了?恩之皺了皺眉頭,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一個文弱的書生,看上去十分虛弱,一襲青衫已經(jīng)被雨浸透,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
“道長,打擾了,我剛行至望舟山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周圍只有這一座道觀,希望……阿嚏……”書生打了一個噴嚏,十分的不要意思:“在下何以望,坤州東萊鎮(zhèn)何將軍之子,希望道長可以讓小生避一避雨?”
恩之不能拒絕這樣的要求,對于修行之人而言,行善是非常重要的,只是雷劫在即,這時候……
在恩之思考的瞬間,一道紫色的閃電轟然而下,道觀旁邊的千年木春樹,轟然倒塌,看來,雷劫已經(jīng)快來了。
“何公子,借你一把傘,你能不能下山回去?”恩之謹言慎行的小心的說著,天上烏云已經(jīng)慢慢在這里聚集。
“道長,麻煩您收留我一下吧,您看這天……”何以望抬頭看了看越來越黑的天,有些為難,他一定不能下山:“道長,借住一宿,麻煩了?!?p> 然后,不管恩之愿不愿意,何以望已經(jīng)徑直走了進去,他跟隨她而來,一定不能回去。
如果現(xiàn)在回去,再跑出來就難了,他父親管的十分嚴格。
雖在武將世家,可惜,到了他這一代,偏偏不會一點武藝。
“何公子,你不能……”恩之的話還沒有說完,幾道閃電同時劈了下來,道觀的東墻,被劈成了灰燼。
恩之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也許,天意如此吧。就像那時候……”
何以望在恩之的引路下,去了道觀的偏屋,這個地方離恩之的主臥,距離最遠,希望沒有什么關系。
“何公子,你今晚就睡在這里,換洗之后就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倍髦疁蕚潆x開,想了想,叮囑道:“晚上不管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門,這么大閃電和雷聲,不安全。謹記?!?p> 何以望對著恩之拱了拱手,感激的說道:“在下謹記,多謝道長?!?p> 恩之交代完話,就快步去了自己的主臥。
今晚的雷劫,他可是準備了很久了,那個小家伙的劫難,又是什么?
想到這里,恩之搖了搖頭,苦笑道:“凡人修仙真是麻煩,各種劫難;那小丫頭的事情,事后再推算吧?!?p> 恩之回到主臥,坐在蒲團上,他白色的長袍周圍,漸漸出現(xiàn)了赤翼的白鶴,圍繞在他身邊。
白紅色的朦朧氣息,透過屋子開始彌漫在整個道觀之中,道觀中央的八卦池中,傳來陣陣的鶴鳴,池水開始出現(xiàn)漣漪,雷劫來臨了。
從高處看,整個道觀就像一只展翅飛翔的仙鶴,空中的雷電開始在云層游走,不停的在搜索目標。
被白紅色氣息圍繞的道觀,如同隱形迷霧一般,把道觀藏的嚴嚴實實。
只要等到啟明星升起,劫難就算圓滿通過,堅持到天亮就好,恩之如是想著。
恍惚中,想起了一些往事……
二十二年前,坤州東萊郡何將軍府
“這孩子天生命數(shù)不足,注定活不過十二歲?!币粋€白袍道人看了看襁褓中的嬰兒,對何東守緩緩說出。
“道長,您一定有什么辦法救救小兒,我何東守保家衛(wèi)國,仁愛百姓,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燒殺搶掠的事情;”何東守這輩子唯一一次的哭泣,就是這個時候,他看著奄奄一息的妻子,已經(jīng)止不住的悲戚起來:“這孩子是我何家的唯一骨血,也是葉荷唯一的寄托……道長,我……”
“唉,本不該插手凡人之事,要不是看在尊夫人的份上,我斷然不會出手的?!卑着鄣廊丝戳丝慈~荷,無奈的說:“總有一天可以回去的,現(xiàn)在這樣,你又是何苦呢?”
“有東守的地方,就是家;孩子,就是我的延續(xù),很好?!比~荷的嘴角噙這一絲微笑,抱著孩子,有氣無力的說:“主上,葉荷不敢奢望什么,只希望您能出手救救我的孩子,他還那么小,他還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他……”
白袍道人出手制止了葉荷繼續(xù)說下去,點頭道:“我知道,我會想辦法延續(xù)他的命脈,你,放心吧?!?p> “主上,謝謝你,”葉荷拉上白袍道人的手,劃破自己和孩子的手指,把血滴在白袍道人手上,看著血一點點滲入白袍道人手中,嚴肅的說:“我兒之命主上續(xù),主上命劫我兒渡?!?p> “葉荷……你……”白袍道人努力的把自己的手握上,但是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血已經(jīng)完全滲入了手中。
“主上,這是葉荷最后能為你做的了?!比~荷虛弱的聲音,已經(jīng)細弱游絲,她不負兒子不負主上,唯獨負了深愛她的男人。
如果真的有來生,真希望可以永永遠遠陪著他呢,只是,她有輪回嗎?
“主上,我本是赤翼鶴族一朵卑微的荷花,是您每日對我灌溉瓊漿仙液才讓我修成了妖身,”葉荷看著白袍道人,嘴角含笑:“冰封來臨,跌落凡塵,葉荷不怨,能在千萬年后遇見東守,葉荷很幸運。”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何東守握著葉荷的手,哭的泣不成聲:“如果不是你的相救,哪里有我的現(xiàn)在!”
“唉,一切都是命數(shù)!”白袍道人看著漸漸化成荷花的葉荷,嘆息道。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恩之的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憶。
屋外,隨著而來的還有那滾滾雷聲和傾盆而下的大雨。
“道長,道長,道長……”何以望打著傘,使勁的敲著門,大聲的喊著:“道長,您在里面嗎?”
門,嘎吱一聲,漸漸開啟,何以望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小聲說道:“道長,道長,道長……道長,您在嗎?”
“不知何公子這么晚來訪,有何貴干?”恩之坐在蒲團上,輕閉雙眼。
“啊……道長,您在打坐啊,呵呵呵……”何以望尷尬的笑了笑說:“我本來準備睡覺的,突然想起來明天要去一個地方,想問問道長知不知道怎么走?”
“哪里?”恩之的額頭漸漸滲出了汗珠,何以望的進入打破了他的結(jié)界,雷云應該快找到他的地方了。
“我明天早上要去望舟山的靈昔泉,據(jù)說那里許愿非常靈驗;夢環(huán)明天早上應該就能到那里了,我們說好一起在靈昔泉許愿,希望我們兩家能和好如初,同意我們成親?!焙我酝难凵裰?,凝著憂傷:“我的父親和顧伯伯都非常反對我們的婚事,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們態(tài)度太強硬了,我和夢環(huán)實在沒有辦法了……算了,你也不想聽這些,我……”
一道雷鳴從“西鶴觀”上空滾過,瞬間數(shù)萬道閃電瘋狂的朝這里落下,只聽“啪”的一聲……
何以望的身體漸漸滑落,沒有聲息,恍惚中,他似乎看見仙霧繚繞中,一只赤翼鶴在澆灌一株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