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現(xiàn)代的男人而言,在孩子出世時候,會迎來一次巨大的蛻變,因為他肩膀上扛著對這個新生兒的責(zé)任。
那么,潘鳳此刻可以毫不猶豫的說,身處后世的每一個人,都是幸福的。
因為在東漢末年,蛻變的誘因,往往是一場戰(zhàn)爭,殘酷的戰(zhàn)爭。
田豐知道陰安縣是守不住的,他一開始就知道,但是他始終沒有說。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派小幺送來了竹簽,里面畫著供潘鳳和高覽的逃生路線。
當(dāng)然,也僅有他們二人罷了,至于其他人,在田豐看來,戰(zhàn)爭既然敗了,就應(yīng)該有敗了的覺悟不是么?
至于黑山賊,既然你們守不住,剩下的,就交給我田豐吧。
“張大哥,城破了?!瘪已嗯d奮的說道。
“打了一個半時辰,終于是打下來了。”張牛角也有些唏噓,陰安縣守軍的頑強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雖說此刻還沒有做過統(tǒng)計,傷亡應(yīng)該是不小的,不過好在,終于是打下來了。
褚燕是強盜,張牛角也是,所以有一套強盜的邏輯也合情合理,在他們看來,城是兄弟們拿命拼下來的,既然如此,死了的算他們倒霉,活著的,就應(yīng)該享受勝利果實,這時候,擼掠一些婦女,搶一些財寶,甚至殺些平民百姓,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椤?p> 所以,他們是賊。
“走,進城!”此時的張牛角,意氣風(fēng)發(fā)。
“先拿陰安,再取繁陽,用不了多久,整個魏郡都是我們的了,鞠義造反?真是天助我也。”
戰(zhàn)場很慘烈,各處是彌漫的硝煙,橫七豎八的尸體到處都是,甚至有不少殘缺不堪,張牛角是見慣了這些的,所以他并未在意,他的心,早就飄進了城內(nèi),如今,是收獲的季節(jié)了。
城內(nèi),褚燕不由疑惑的問道:“張大哥,怎么到現(xiàn)在,一個平民都未曾見到?!?p> 他心中有些不安,城門巨大的豁口,仿佛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吞噬著每一個人。
“興許是躲起來了。”張牛角倒是不以為意。
畢竟在他看來,他們是來搶人搶東西殺人的,這些平民躲起來,也是應(yīng)有的事情,總不能直愣愣的讓自己殺。
褚燕對張牛角還是信服的,既然大哥這么說,那應(yīng)該就是這樣沒錯了。
埋伏在暗處的田豐又仔細感受了一下風(fēng)向,“差不多了?!彼哉Z道。
他向小幺比了個手勢,小幺會意,只是他面帶猶豫,遲遲不肯行動。
“怎么?不相信我?”
田師給高老大和主家指了路,是小幺親自送過去的,只是,指令一下,這條退路還安全么?他不知道。
“忘了你出來時主家的交代了?”田豐一聲厲喝。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第一天職,我小幺是軍人?!彼闹心盍艘痪?。
城中突然升起了一面火紅色的旗幟。
“行動開始了?!?p> “點火,點火?!?p> “快,再快一些?!?p> “燒死這些狗娘養(yǎng)的?!?p> ......
原本死寂的陰安城,各處響起了厲喝,剎時間,火光四起。
原本還盯著旗子不明所以的張牛角頓時反應(yīng)過來,扯著嗓子對著褚燕大喝:“中計了,他們要焚城,要和我們玉石俱焚,快撤?!?p> 只是,哪里還撤的出去,八百人分散在城中各處,放眼望去,四周全是火海一片。
“這該死的風(fēng),”即便是天氣,似乎也在和他們作對,風(fēng)漲火勢,火借風(fēng)勢力。
黑山賊已經(jīng)亂成一團,吵鬧聲,哭喊聲連成一片,更多的人在四處亂竄,想籍此找到一條生路。
“張大哥,我們完了,黑山軍完了?!瘪已嗝媛督^望。
“不,只要你在,黑山軍就不會完,你要出去,你一定能出去?!睆埮=菗u著他的身體大喊。
直至此時,褚燕才驚覺,不知何時,張牛角的胸口,已經(jīng)插上了一根流矢。
“張大哥!”
“你我兄弟,終究是我要先走一步,答應(yīng)我,一定要活著出去,重整黑山軍!”
“黑山軍諸將聽令,我命褚燕為黑山軍首領(lǐng),自此以后,凡黑山軍之人,皆聽褚燕一人調(diào)遣,違令者,斬!”
張牛角用他最后的生命,喊出了這句話,振聾發(fā)聵,即便是在火焰的包圍中,雜亂不堪的黑山賊,都紛紛一滯。
張牛角眼中的光,消失了,但是始終沒有閉上眼睛。
“張大哥,你是要看到我出去了,你才能安心的走么?”褚燕喃道。
“那么,你在天有靈,就看好吧,我一定重整黑山軍,回來為你報仇。”
“黑山軍,聽我號令?!瘪已嘧詈罂戳艘谎蹚埮=牵凹热粡埓蟾缒憧粗泵?。那么,我就從北面沖出去,讓你看個清楚,好讓你安心?!?p> “面北,都跟我沖!”
常年積累的威嚴,在此時終于派上了用場,四周都是火海,往哪里沖不一樣,既然將軍說北面,那就北面吧。
所有人,猶如飛蛾撲火,前仆后繼。
高覽和潘鳳已經(jīng)撤出來了,望著漫天的火光,即便是他,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田師...”
在他喉間滾動的是兩個字---好狠。
只是田豐畢竟于他有授業(yè)之情,這么說師傅,實在有些不妥,這才硬生生的憋住了。
“只是,早有這種辦法,為什么還要打上城頭那一仗?”他對黑山賊并沒有憐惜之情,只是對那些守城的軍士感到惋惜。
“因為不打這一仗,他們未必敢這么輕易的進來。”潘鳳回答的聲音帶著冷冽。
“那城頭的那些士兵?”
“都是棄子?!?p> 自古以來,謀士與將軍,向來是對立的。
高覽他是一個將軍,而一個將軍永久不可能接受那些不畏生死的士兵成為棄子。
而田豐,是一名謀士,在他眼中,除了帥不能放棄,其他的任何棋子,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都可以拿來交換。
這一次,他以守城的兩千士兵,以及陰安縣成為廢墟的代價,順利擊潰了黑山軍。
最為關(guān)鍵的是,無論是士兵亦或者陰安縣,都不是自己的。
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場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