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璃清待在原地并不想走,在沒有破解陣法的方法之前,原地不動才是最好的方式??商觳凰烊嗽?,一聲虎嘯震破霧氣,自震動的山林帶來的,還有出劍之聲。
劍式不穩(wěn),氣力不繼。
季璃清只想到一個人。
呆晴猛虎體態(tài)雄偉,獠牙畢現(xiàn),十分沒有耐心地圍著一人打轉(zhuǎn),只要那人稍微露出點破綻,它就會猛撲而上,破喉飲血。
被圍著的人面色灰白,狐裘上的毛領(lǐng)沾著血沫,來自猛虎前腿。果真是斐辭。斐辭提劍時刻盯著猛虎,被壓制了內(nèi)力后面對猛虎他顯得十分吃力,氣息不穩(wěn)。
一人一虎對峙著,斐辭的氣息越來越不穩(wěn),輕輕咳嗽了一聲,可他沒想到這一咳嗽就沒完沒了,再也抑制不住。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忍住咳一下就好。
猛虎受了傷,兇性畢現(xiàn),早已將斐辭當做自己的盤中餐,很快就撲了過來。斐辭出劍格擋,猛虎稍稍一退,再次撲來。
斐辭出劍精準,以退為進,運劍時而由下撩上,時而直刺虎喉,亦或騰空后刺,招式見凌厲不乏機敏,卻終歸敗在無力為繼上。
猛虎多處受了皮外傷,發(fā)了狠,直沖向斐辭將他手中迎擊的劍撞飛,直直地撲向他喉嚨。斐辭見勢不好,運力往一旁的樹上躲去。此處樹木皆是參天大樹,樹干直溜光滑,只在頂頭見枝成冠,故而斐辭這最后一躍還是沒能成功,反而被一躍而起的猛虎拽住狐裘,拖了下去。
猛虎見人跌下,重爪與獠牙齊發(fā),惡狠狠向他皮肉抓去。
“嘭!”一個拳頭大的石頭飛過來打在猛虎身上,雨花四濺,猛虎被打得一個趔趄翻倒在地,乖乖地趴在地上看著季璃清走過來。
季璃清執(zhí)著一把紅梅紙傘走進,衣襟上的白梅浮動,生著冷香,在雨霧連天中破開一條路,身后云霧繚繞,身前恍似云銷雨霽。
季璃清將傘打在斐辭頭頂,“斐少宮主,還能起來嗎?”
斐辭點頭,強撐著站起來,卻是頭昏腦脹,有些站立不穩(wěn)地向一旁倒去,直到季璃清伸出條胳膊扶住他,他才借力站穩(wěn)自然而然抽離季璃清胳膊,然后虛弱地笑著道謝,一雙空靈的眸子愈顯澄澈如波。
斐辭身上受了皮外傷,都不重,但血流滲出白衣格外顯眼。滾燙的身軀一觸即離,像在避嫌,季璃清反扣住他的手腕,漸漸顰起眉尖。
斐辭笑著抽手,緩慢道:“慕姑娘,您快走吧,我恐怕是病發(fā)了。”
“斐少宮主,你還有傷在身,我不會置之不理。”季璃清說著用銀針封住他胸前膻中、紫宮二穴,扶住他?!办成賹m主,我來時見前面有個可避雨的石壁,先去石壁處再做打算吧?!?p> “多謝慕姑娘?!?p> 季璃清心中一嘆,恐怕是因為有了一身醫(yī)術(shù),走到哪總免不了救人一途。
走之前那虎還躺在原地不動,見季璃清看過來竟然還見它搖了搖尾巴。季璃清不理它,有斐辭在總不好暴露了什么。
*
“有人嗎?”
“師兄,你們在嗎?”
飛軒邊走邊喊,見有一處的云霧流動了一下,急忙跑過去,見到背過身去的江飛燕。她恐怕是先看見了飛軒不想打招呼才背轉(zhuǎn)身去的,聽見飛軒追過來,她急忙往前走。
“哎,江飛燕,你別走?!憋w軒急忙叫住她?!澳氵@樣亂走會很容易走散的,方才我與師兄他們不過是轉(zhuǎn)了個身的時間他們就不見了,這林子怪異得很,多個人多少有個照應(yīng)?!?p> 江飛燕橫他一眼,不屑道:“我堂堂烈鳳宮少宮主需要你來照應(yīng)嗎?你走你的路就是,追過來做什么?”
飛軒撓撓頭,默了默,一把拽住江飛燕袖子。江飛燕掙扎,瞪他,“你做什么?”
飛軒義正詞嚴:“你是女孩子,我要保護你,我們不能分開,這林中恐怕有陣法,不然不會全部人突然消失。你不要亂走,我們等在這兒,飛狐門的人很快就會破了陣法來救我們,我們等著就是了?!闭f著飛軒將他頭頂?shù)捏颐贝髟诮w燕頭上。
江飛燕嫌棄地摘下來,“那你剛才亂走什么?”
飛軒搶過笠帽再替她戴上,“別淋雨了,會生病的,不好看也要忍一忍?!苯w燕見眼前和她一般高的少年眼中俱是認真,終是忍下了這個難看的笠帽。飛軒見她乖乖的,笑了笑,“我剛才以為可以找到師兄他們,既然沒找到就說明亂走也沒用?!?p> 這人,什么時候會這樣認真了?江飛燕看著少年帶著笑意,癟嘴挪開眼。平時上竄下跳的像只猴,沒想到也有人模狗樣的時候。
飛軒還待將身上的蓑衣解下來給江飛燕,江飛燕看出他的意圖身手為兩人畫了個保護罩,阻斷雨水。
飛軒看著有些驚嘆:“你的內(nèi)力不是被壓制了嗎?還能支撐保護罩???”
江飛燕瞥他一眼,帶著得意?!皠e拿我和你們相提并論?!?p> 飛軒認真點點頭,“真厲害?!?p> 江飛燕同他一樣抬頭看落在保護罩上暈開的水紋,頭一次瞧出了不曾留意的美麗。“你方才說保護女孩子這樣的話,是跟誰學(xué)的?”
淡淡的水紋擴散在飛軒瞳孔里,他啊了一聲,道:“是師父說的,師父說女孩子天生就是被保護的,無論這個女孩子有多強大或多脆弱,都應(yīng)該被我們保護?!?p> “是這樣啊……”江飛燕喃喃,心底有些突如其來的惆悵。
“是啊?!憋w軒伸手戳戳保護罩,笑道。“師父的女兒是我們的小師妹,我們?nèi)谏舷露紝欀!?p> 江飛燕移開眼,那少年眼中有她保護罩的光暈,卻不是唯一的光。
“不過……”飛軒側(cè)頭看過來,“你是我第一個單獨保護的女孩子。”
*
季璃清沒想到那只虎跟了過來,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趴在石壁外的樹下看著兩人。
石壁內(nèi)尚且干燥,是天然的一塊巨石做頂,向山壁里凹進去一角,擋雨沒有問題。季璃清扶斐辭坐下,遞給他金瘡藥:“斐少宮主,我只能暫且壓制住你的病,這藥我想你自己擦比較好?!?p> 斐辭頷首接過藥,“多謝慕姑娘,辭以為如此最好?!?p> 季璃清執(zhí)傘走出石壁,過了一會,石壁里傳出一聲悶哼,季璃清轉(zhuǎn)身而去,斐辭聞聲止住她:“慕姑娘,你快走,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p> 季璃清止步,斐辭的樣子已然映入眼簾,他的汗如梨花春雨,潤得他面色潮紅,唇畔更是生出艷色,飽滿地喘著氣。他手忙腳亂卻也吃力地拉攏衣襟,潮紅一路沿著他的頸部向下。
他的汗如滴雨,幾乎是哀求:“慕姑娘,求你快走,我怕我對你做出什么事……”
季璃清背轉(zhuǎn)身,沒有人愿意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狼狽,為了自尊,為了驕傲?!办成賹m主,得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