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凈看著楊臻那好似犯了錯誤一般的樣子,笑道:“老衲聽秋門主說,曾有人向檀越提過‘憐憫’?”
楊臻點頭回答:“施老前輩說的?!?p> “施掌門也是個慈悲之人,”圓凈點頭說,“世事無常,生而不易,需要被憐憫的人太多,雖說強(qiáng)求每個人都成為佛或許太過荒謬,可是檀越你比別人更具成為佛的機(jī)會?!?p> 其實圓凈想說的是,更具成為佛的必要。
“我可不想要這些機(jī)會?!睏钫樾Φ糜行K。
圓凈捻著佛珠笑道:“這可不像老衲認(rèn)識的小檀越……”
“楊公子楊公子!”杏眼姑娘沖進(jìn)禪房喊道,但她真跑進(jìn)來后卻立刻止住了聲,她看著盤著腿對面而坐的楊臻和圓凈方丈,十分拘謹(jǐn)?shù)卣驹诹硕U房門檻外。
“有事么?”楊臻問她。
“公子,小菲醒了,您去看看她吧?!毙友酃媚锕郧傻卣竞昧苏f。
“真的?”楊臻從榻上跳起來跑了出來。
幾人一同來到夏菲的榻前,而剛轉(zhuǎn)醒的小姑娘一下子看到屋子里近來這么多人不禁有些害怕,盡管領(lǐng)頭的那位公子著實豐神俊朗,倒是俊公子身后的老和尚讓她安心了些。
“姑娘,”楊臻坐到榻邊在夏菲面前晃了晃食指以吸引她的注意力,“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p> 夏菲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楊臻既害羞又害怕,使勁往旁邊夏瑩的懷里縮。
“小菲你別怕,就是這位公子救的咱們?!毙友酃媚锒椎酱策呂罩姆频氖终f。
夏菲看了看杏眼姑娘又看了看楊臻,怯生生地蚊聲道:“多謝公子……”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姑娘,二十歲的樣子,笑起來有對梨渦?!睏钫槎⒅姆茊?。
夏菲被楊臻看得有些發(fā)怵了,不敢說話,只是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楊臻皺了皺眉,也不知該喜還是憂,他又問:“在哪兒?”
“莊澤在縣西邊的樟樹林里有座園子,自從那個姑娘被帶去之后我就被放回來了……”夏菲說著說著眼睛便又紅了。
聽著這些話,楊臻覺得自己胸膛中的那塊肉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他站起來便往外趕步。
“檀越留步!”圓凈拉住他,但與他對視一眼后便也知道自己攔他不住,便道,“你一人去老衲不放心,帶悟貪他們一同去吧。”說罷,他喊進(jìn)來三個青壯武僧,三個武僧看著楊臻,齊刷刷地單手立掌向楊臻頷了下首。
楊臻卯足了勁運(yùn)滿了輕功一路追星趕月地落在了錢塘縣西邊的樟樹林外,他毫不停頓,運(yùn)氣騰身,踏著高大的樟樹之頂疾步向前趕著,眼看著視線中的樹林里出現(xiàn)了一座石砌院落后奮力一躍點步降臨在了石屋房頂。
他的輕功駭人,一路榻樹趕來落在房頂,院落四周的護(hù)院們未有絲毫察覺。
楊臻半蹲在屋頂上環(huán)視四周,院衛(wèi)還真不少,怎么也有二三十人。院中一片狼藉,似是剛被山匪洗劫過一般。楊臻翻身下來從一處半開的窗戶雨燕般地鉆入了屋中。楊臻一落地就看到了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那人一句“什么人”尚未說完一半便被楊臻劈頭蓋臉下來的一笛子砸暈了。
把這人砸暈后,楊臻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人臉上本來就有些青腫淤傷了,就在楊臻懷疑自己是不是砸錯人了的時候,從里屋走出來個人,那人邊走邊十分嫌棄地說:“你又搞什么……”
周從燕與楊臻對上眼后便成啞巴了。
楊臻看著她似是如釋重負(fù)、似是劫后余生,神情復(fù)雜卻又無所言語。
周從燕呆了好一會兒后才咧嘴笑著跳到楊臻跟前說:“你怎么來了?”
楊臻的目光有些發(fā)顫,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問:“你沒事吧?”
周從燕搖頭,笑嘻嘻地說:“沒有啊?!?p> 楊臻看著左邊嘴角上的一小塊淤青,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一下。只是輕輕一下,卻也弄得周從燕縮著脖子短促地吸了口涼氣。他的眼睛抖了抖,問道:“這是怎么了?”
“被那個混蛋打的?!彼噶酥概吭诘厣系哪贻p人,而后又得意地說:“不過我又都還給他了,還是加倍還的!”
周從燕蠻橫起來沒人受得了,雖說莊澤動過硬來的念頭但卻被狠狠收拾了一番,幾回下來,這座石院差點沒被周從燕給拆了。他倒也是覺得新奇,所以也沒用太過下三濫的手段,只是如今他怕是得后悔沒用了。不過要是真用了,等楊臻找上門來,他反而會后悔出生。
“你真的沒事?”楊臻還是不放心。
“當(dāng)然!他敢動我?姑奶奶我打不死他!你以為我的那些秘籍是白看的?”周從燕越說越得意,她看著楊臻,歪著腦袋說,“你是來找我的?你不是說不帶我出來玩嗎?你看,我不用你也能——”她話沒說完,便被楊臻大力一拉使勁箍進(jìn)了懷里。
這個闊別了十幾年的熊抱來得太突然,把周從燕都給撞懵了。只是楊臻力氣太大,勒得她有些不好受,她勉強(qiáng)抬手拍了拍楊臻的腰說:“哥,大哥,佟哥,你抱太緊了……”
楊臻稍稍卸了些力道,但仍舊不肯松開她,他悶聲道:“傻丫頭,以后不準(zhǔn)再一個人亂跑了!”
“嘁!說得輕巧,不一個人跑難不成你帶我跑?”周從燕不服。
“我?guī)?,我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反正你不許一個人亂跑了?!睏钫榘粗暮竽X勺說道。他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只是不想周從燕再這么折騰了,他真的很擔(dān)心,擔(dān)心到自己都不理解自己這份擔(dān)心憑的是什么。
周從燕聽呆了,她癡癡地笑著,摟上楊臻的腰說:“這可是你說的?!?p> 屋外一陣騷動,打雜呼喊聲不斷,周從燕煩道:“外面什么情況?”
楊臻松開周從燕,朝外看了看說:“大概是悟字輩三兄弟到了。”
“什么三兄弟?”周從燕聽著陌生。
“靈隱寺的武僧?!睏钫樾Φ?,他低頭看了看趴在地上至今尚未有轉(zhuǎn)醒跡象的人,“這家伙就是莊澤?”
“對啊,這個王八蛋敢打我,”周從燕犟了犟鼻子,十分嫌棄地踢了莊澤一腳說,“長這么大了都沒人打過我!”
屋門被推開,三個高壯和尚并排而站,不過他們并未穿少林武僧的法袍,這也是為了避嫌罷了。打頭的那個膚似古銅的和尚朝楊臻立掌笑道:“檀越的輕功真是神技啊,貧僧師兄弟三人全力追趕仍不能望及項背?!?p> 這三人就是楊臻所說的悟字輩三兄弟,悟貪、悟嗔、悟癡,這三人是高僧可幻之徒,算是如今少林悟字輩的佼佼者。楊臻當(dāng)年與林年愛所救的靈隱寺僧眾中也有他們。
“有勞三位了?!睏钫橐蚕蛩麄?nèi)肆⒄啤?p> 三人連忙還禮,悟貪看著周從燕問楊臻:“想必這位便是檀越所尋之人了?”
“正是?!睏钫辄c頭。
“既然人已找到,那我們便回去吧?!蔽蜇澱f。
“回?那這些人怎么辦?”周從燕覺得不妥,眼看她的樣子恨不得再上去踩兩腳。
橫眉小眼的悟嗔試探著說:“送去官家定奪?”
周從燕聽笑了,她指了指地上的莊澤說:“這家伙不就是官家的嗎?”
“他是。”楊臻看著不省人事的莊澤說,“但也只不過是個縣令?!?p> 悟癡立掌猜測道:“檀越的意思是……”
“杭州不是還有個布政使司嘛?!睏钫樾Φ?,“把這些人綁了送去知府那里好了?!?p> “是!”悟字輩三兄弟齊刷刷地立掌點頭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