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志·五毒書》有載:“銀斑青蓮者,為木為毒,其性歸水,其質屬陰,始于凜秋,成于三九,底青銀邊,瓣有虎斑,狀貌奇罕,自隗去疾而出,育發(fā)不得其法,毒性凜冽,沾之即亡,尚無解。”
一連幾天,這段話一直在楊臻的腦子里環(huán)繞。
兩日前,他與林年愛于漢中逆元門分別之時,林年愛念經(jīng)般地說了這么一段話,這段話也就死死地烙在了楊臻的心里。林年愛說這是山海閣二十年之前關于銀斑青蓮的記載,如今二十年過去了,外界的人不知道山海閣是否有新的說法,但此時的楊臻他們只能是寧可信其有,畢竟這是秋逸興眼下唯一的希望。
林年愛已經(jīng)回藥師谷繼續(xù)趕時間研究解毒之法了,秋逸興的情況經(jīng)過林年愛和他以及逆元的諸位師長熬了三天三夜之后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不過他們都清楚,秋逸興的狀況已經(jīng)經(jīng)不住繼續(xù)這樣修修補補地耗下去了。
現(xiàn)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去往唯一的希望之地山海閣尋求銀斑青蓮的破解之法。
山海閣位于登州蓬萊之地,是昔日的四大奇門之一,當然,在如今的江湖中它依舊是個傳奇。
漢中與蓬萊之間山高路遠,楊臻雖是一個人快馬加鞭未下鞍,卻也是近五日才身近蓬萊。林年愛年輕時曾去過山海閣,按著林年愛給出的大致路徑,楊臻到達蓬萊后很快便找到了山海閣。
蓬萊山海閣臨海懸崖,正面是一片迷宮一般的榆樹林,目光越過高大的榆樹林便可看到樹林之后的塔式樓閣叢,樓閣一共三座,以品字形排列,一寬兩高,中間也就是最前面的一座筑有三層,其余兩個副樓各五層,跟贅在主樓之后。
看上去有點像是少林寺的藏經(jīng)塔啊……
楊臻心想。
他抬頭看了看面前這片礙事的榆樹林,不管它是不是江郎山的南竹林那樣的卦象迷陣,對楊臻來說都沒有什么阻礙性可言。他往后撤了幾步,縱起輕功躍上了一棵榆樹頂并往前輕點幾步,立在了林子的另一端。也是如此,他才發(fā)現(xiàn)樓閣之下還有一段長長的石階,楊臻大體看了看,覺得沒有兩百階也差不多了。
不是說山海閣老閣主腿腳不好嗎?怎么還修這么長的臺階?
楊臻暗自狐疑著,腳下一點縱身而下,這一躍便是二三十層臺階。
逆元山門前的臺階比這多多了,他從來沒有好好爬過。
外場無人,直接這么竄上去應該也無妨,等到了門前再好好拜訪便是了。
楊臻是如是想的,也是這般做的,但當他躍至一半之時,卻被不知從何處甩出來的一條長鞭拴住了腰。
楊臻順著長鞭看過去,瞧見了一個青衣白褲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撤步拽肘,楊臻頓時便被扯了過去,而那男子已經(jīng)備了沖拳等著楊臻了。
楊臻頂著那人由鞭上遞來的剛勁力道,凌空扭身,而后借著那人的力向他甩出鞭腿。拳腳當空一撞,雙方被各自彈開,青年男子吃了力后退兩步穩(wěn)住了身形,楊臻則凌空翻身后落在了男子的丈半之外。
只是一下,楊臻便知這眼前人的內(nèi)力與自己相差無幾。
“叨擾了,這位仁兄,有話好好說?!睏钫槌笆?。
青年人面色暗黑,渾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盤鞭入手,架勢道:“擅闖山海閣者,殺無赦?!辈坏葪钫樵俅伍_口,他便甩鞭沖又了過去。
楊臻迅速側身,抬手纏住了他甩過來的長鞭,后撤一步與他較住勁,解釋道:“在下無意擅闖,只是見階面無人所以才直接過來的,兄臺若不喜歡,在下這就下去重上一遍,保證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p> “休要狡辯!”青年人似是很不喜這般油嘴滑舌,低喝一聲后,向前跟步將長鞭甩至楊臻的頭頂之上,打算將楊臻捆綁起來。楊臻自然不會老實地任男子拴綁,他矮身前傾,迎著男子而去,眼看要撞上男子之時,前腳后撤,抬手搭上了男子握鞭的手,同時旋身用后背頂上了男子的胸膛,他肩臂同時發(fā)力,用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過肩摔將男子背翻了出去。
男子雖被摔了出去,但手中長鞭未松,借著楊臻尚未撒手的力拉步后騰,單膝觸地,穩(wěn)落于階上。
一擊未果,男子不肯罷休,再次抽鞭前貫,長鞭吃了他穩(wěn)厚的內(nèi)力,竟直直的如長槍一般地刺了出去。楊臻盯著刺過來的長鞭,抽出別在腰后的藏鋒向前突進,用藏鋒與長鞭纏繞前行,與男子近身過招。
雖然楊臻覺察得出男子的內(nèi)力與他深淺相似,但那也是和他的一種內(nèi)力相似,他又不是江湖中那般只有一種真氣的人,再者,楊臻與人過招,靠的從來都不只是內(nèi)力。
百招過后,男子也擰了眉頭:這闖閣之人的出招速度快的有些駭人了……
“途安,收手吧!”
正樓門前多了個坐著七巧木輪椅的清秀少年,這個少年有一雙大眼睛,看上去晶瑩明亮,十分干凈,仿佛里面映有星辰。少年腦后留著一根長長的長生細辮,手中握著個干蕉葉盤成的蒲扇,如同個老諸葛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少年一句話過后,男子立刻收招停手,扯開身形,幾個竄步站到了少年身后。
七巧木輪椅是昔日神兵城造出來的稀罕玩意兒,楊臻聽林年愛提過,說是專門給腿腳不便的人代步用的。從前楊臻只知道山海閣老閣主蘇為籌下身殘疾,卻不曾想山海閣的小輩也坐上了木輪椅——沒聽說六木陰噬脈的毒能貽害幾代人啊……
他看著那坐在七巧木椅上的清秀少年,問:“閣下是何人?”
清秀少年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此處是山海閣,我自然就是問道師了?!?p> “問道師?”楊臻頗為意外,在他的想象之中,問道師是白胡垂膝的老人模樣,眼前這人光是年紀便讓他覺得不靠譜。他挑了下俊眉,壞水上涌,問:“何道?”
少年也不示弱,微微昂首說:“任何道?!?p> 楊臻恍作驚訝:“哦?這么說你無所不知?”
少年得意地點頭道:“正是。”
楊臻繼續(xù)問:“無所不曉?”
少年毫不猶豫地回答:“然也。”
楊臻的笑開始變得高深莫測,與先前清秀少年笑得如出一轍,他說:“那你可知,我是誰?”
少年頓時語塞,他看眼前這人的嘴臉,覺得這人根本不是來虛心問道的,倒像是來蓄意找茬兒的。他實在覺得不甘,一臉嫌棄地說:“我怎會識得你個山野村夫是誰!”
楊臻噗笑一聲道:“呵,你倒是頭一個這么說我的人。”
“哼!瞧你這無禮的樣子,我看怕是連個村夫都不如!”少年滿臉不屑地嘲諷道。
“噢?堂堂問道師,如今卻和我這個連村夫都不如的人在青天白日下反唇相譏,我看得出你年輕,卻沒想到你乳臭未干。”
論斗嘴,他楊臻還沒怕過誰呢。
“你!”清秀少年被氣得騰地一下從七巧木椅上站了起來。
“……”
楊臻無語了:原來是假的呀,難為他初見這少年之時還為山海閣抱憾呢……不過這傻小子的定性也太差勁了吧?
站在少年身后的男子臉上似乎也有些掛不住了,他抬手輕輕拍了少年的肩背一下,以提醒他注意形象姿態(tài),但少年反而跟找到靠山了一般更加來勁了,指著楊臻,扭頭對青衣男子說:“途安,給我揍他,往死里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