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是說您的小公子也失蹤了?”范承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板正了身形。
“正是?!睏钏↑c頭。
范承律皺眉道:“都怪下官失職,近兩個月來頻頻發(fā)生孩童失蹤之事,下官若能早些解決便不會如此了?!?p> “范大人可有什么頭緒?”楊恕問。
柴賡在一旁瞅著范承律,他對這個看上去有些吊兒郎當(dāng)?shù)闹心昴腥撕苡幸庖?,既然已?jīng)兩個月了,若范承律敢說毫無頭緒,他肯定掄拳就開揍。
“不瞞楊將軍,兩個月來下官明察暗訪間確實有了方向,只是尚不知該如何動手?!狈冻新烧f。
“快說快說!”柴賡覺得這人實在磨嘰的厲害。
范承律毫不介意,也應(yīng)他之聲回答道:“下官查出此事與五毒宗有關(guān)?!?p> 這話讓楊恕的臉色又黑了些。
“既然有線索,為何不趕緊辦?”柴賡著急。
“這位兄臺,五毒宗可不是尋常的江湖門派呀,若無萬全準備就草率動手的話會傷亡慘重的?!狈冻新山忉尩?。
柴賡想罵人了,他一直覺得文人個個有賊心沒賊膽,但這么沒膽的還真是聞所未聞。
“范大人既知五毒宗的厲害,自然也該明白,若等你想出萬全之策,那些被擄去的孩子還有命活嗎?”楊恕斂目看他。
范承律被楊恕看得有些頭皮發(fā)麻,連忙起身拱手道:“下官知罪!”
“我只問范大人一句,”楊恕說,“你可敢出手?”
“楊將軍的意思是……”范承律瞪了眼。
楊恕微微昂首看著他說:“你若敢出手,我自會助你成事,若不敢,一幫殘宗余孽,我也收拾得了?!?p> “若將軍是想剿滅五毒宗,下官自然不敢推辭,可是這驚動軍營的事下官實在……”范承律有些犯怵了,都說楊恕是儒將風(fēng)范,如今面對著兒子失蹤的事生起氣來卻也是殺氣騰騰的。
“明日我會上書朝廷,如今撫江侯府已然廢了,就由本將軍替朝廷清理肘腋吧?!睏钏∑鹕淼?。
范承律連忙拱手附聲道:“下官定當(dāng)全力以赴!”
他從一開始的盤算就是與兗州大營的人聯(lián)手,只不過是礙于沒信心請得動大營中的大爺們罷了。
楊臻有知覺后的第一個感受便是后脖頸子皺巴巴的疼,他睜開眼看清眼前人后,顧不上疼,一下子便坐了起來。
“初陽哥哥?”楊臻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面前人。
江文杲有一兒兩女,兒子名江曉,初陽是他的乳名。
江曉點頭,給快要哭了的楊臻了一個緊緊的擁抱。
“他們都說你死了……”楊臻揉了揉眼睛把淚憋了回去。
“是我爹的學(xué)生偷偷把我換出來的?!苯瓡孕χ苛斯織钫榈男〖绨蛘f,“臻臻,我還活著的事你不要告訴別人,誰也不行知道嗎?”
楊臻的眼睛又紅了,他好像比江曉還要委屈,撅著嘴問:“你不能回家了嗎?”
江曉擰著眉頭,使勁笑了笑說:“以后我會再去找你的?!?p> 楊臻鼓著嘴,不情不愿但還是點了點頭。
“拉倒吧,能活著離開這里就不錯了,你們還商量起以后聚會了?”
角落里有個孩子嘲笑道。
楊臻循聲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角落里還有兩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個看上去臟兮兮的像個小叫花子,另一個額頭上有好大一塊淤青。
江曉告訴楊臻說,那個臟兮兮的孩子是個乞丐,沒有名字,他們都叫他小叫花子,而那個額頭上青了一塊的孩子叫宋秋,他們和楊臻一樣都是被抓過來的。
“這里是哪里???”楊臻看了看四周問。
江曉搖頭說:“我們也不知道,這里有好幾間屋子,關(guān)著的都是咱們這么大的孩子,原本這間屋里有十來個孩子來著,每隔兩三天就會有人來拉出去幾個,拉出去的很少有再被放回來的?!?p> “哎呀呀,那些被拉出去的八成是都死了,”小叫花子咧嘴道,“我經(jīng)常聽到外頭有慘叫聲呢!”
楊臻看了小叫花子片刻,又看向江曉。
“別怕,咱們不會有事的,咱們想辦法逃出去!”江曉安慰他道。
半夜之時,外頭開始下起了雨,四個孩子一起擠在墻角睡覺。清晨之時屋門被猛地推開,把四個孩子嚇醒了。江曉下意識地把楊臻往身后擋,但開門之人只是往屋里扔了個不知死活的孩子后便關(guān)門離開了。
小叫花子探了探頭說:“喂,扔回來了個孩子啊,死沒死???”
幾個人都不敢動,楊臻不曉得他們?yōu)槭裁床贿^去,便一貓腰從江曉的胳膊彎下拱了出去。江曉不放心,伸手想撈他卻沒撈住。
楊臻蹲到那個不知死活的孩子邊上拍著他的泥巴臉喂喂了兩聲,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又趴到他的胸膛上聽了聽動靜,“還活著!”
其余三人也圍了過來。
“稀罕啊,竟然還有活著回來的!”小叫花子說。
楊臻把他臉上的泥巴蹭下來了些捂了捂他的腮說:“他好涼啊……”
“把他挪到那兒去?!苯瓡哉f著和楊臻搭了手把那個昏睡的孩子拖到了他們擠著睡覺的墻角草堆上。
楊臻又把自己的外衫扒下來給他裹上。在這幾個孩子中,楊臻是穿的最全活的了,也就只有他能分出件衣裳來了。
“你們還有心思管別人,”小叫花子說,“說不準下一回再來人就是帶你們走了?!?p> 江曉不在乎小叫花子的話,只是繼續(xù)幫著楊臻給那個昏睡孩子掖衣角,楊臻卻扭頭對小叫花子說:“只要不是帶你走,你就可以一直在這個鬼地方冷嘲熱諷了,等我們幾個都走了,你就對著墻角諷刺鬼吧!”
小叫花子瞪了眼,他平白有些怕了。說實話,楊臻的話他并沒有完全聽懂,不過對于一個自小就一個人的人來說,神神鬼鬼、孤孤單單之類的最是他害怕了。他縮到另一處墻角,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幾個人,不再吱聲了。
“臻臻,別瞎說?!苯瓡猿Q?。
楊臻撇了撇嘴,從小袖子里抽出塊小帕子,跑到窗戶口下踮著腳舉著帕子接了些斜風(fēng)吹進來的雨水,揉了揉后蹲回那個昏睡孩子旁邊給他擦了擦臉。
“你可真是閑得慌?!苯瓡栽谶吷峡葱α?。
楊臻扭了扭頭,他覺得沒什么好笑的。他把昏睡孩子臉上的泥巴擦干凈之后左右看了看,抬手扯了扯江曉的袖子說:“哥哥,他這里有個點點呀!”他指了指那孩子的左眼角。
“真是顆淚痣?!苯瓡砸灿X得有意思。
“這有什么,人家宋秋腦門兒上還有觀音痣呢!”角落里的小叫花子噘嘴嘀咕道。
楊臻好奇,可宋秋額頭上的大塊淤青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痣。他又看向了瑟縮在角落的小叫花子,抬手把帕子朝他舉了舉問:“你要不要擦擦?”
小叫花子愣了愣,旋即扭頭說不要。
“不要拉倒,”楊臻才不是非要給他不可,“瞧你那臟兮兮的樣子,一看就是個要飯的?!?p> 小叫花子惱了,從角落里躥了出來。江曉以為他是要打楊臻,連忙把楊臻往身后拉,可小叫花子卻只是跑過來搶走了楊臻手中的帕子,然后使勁在臉上一頓亂抹。
楊臻看著他那張越抹越花的臉笑道:“洗洗再用,傻瓜!”
小叫花子站在窗口下把自己擦干凈后把帕子扔給了楊臻。
三個孩子看著臉面干凈地站在他們面前的小叫花子,齊齊地覺得小叫花子長得像個小姑娘,小鼻子小嘴大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