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聶在當天蹭過一頓飯之后就離開了,而楊臻和鴻踏雪則宿離的茅屋中待了兩日之后動身去往了廣信。
與居無定所的鴻踏雪不同,雁尋梅是有自己的定居之處的,不過沒人知道那里住的是竊鬼罷了。雁尋梅的家是一座占地不大的平院宅子,宅子的名字叫留聲園,瞧上去實在是樸素得很。沒進門之前楊臻二人就聽見里面的嚷嚷聲了,進門之后又被一群小孩子迅速包圍了起來。
鴻踏雪似乎見識過了,一聽到動靜就竄上了門樓頂上。楊臻雖然不至于怕孩子怕到如此,不過被一群孩子圍住也讓他有些不敢動。他跟一只抱窩的老母雞一樣撐舉著胳膊盡量不與小孩子們親密接觸。聽著他們情緒不一樣的吵嚷聲,他也是有些頭大。
院中最里間的屋子里走出來一個端著竹編小圓甸的年輕女人,瞧見院中沒孩了后吆喝道:“出來啦出來啦,出來分花繩啦!”
她聽著門口的吵嚷聲,往前走了幾步之后才瞧見杵在門檻里側(cè)不動彈的楊臻。
“喂!”門樓上的鴻踏雪招了招手,“步大姐,雁尋梅在哪兒?”
“不在家,你有事兒?”女人問。
“當然有事!”鴻踏雪墊腳一躍落在了女人的跟前,“你男人搶了我的東西,你管教無方??!”
女人笑瞇瞇地動了動眼睛說:“搶東西是不對,可搶你的東西沒什么問題呀?!?p> 鴻踏雪有些惱,回頭朝楊臻喊道:“老楊你快過來!”
“呃……”楊臻動彈不了。
鴻踏雪也是無語他那副慫樣,幾步過去把他從孩子堆里扯出來推到了女人的面前。
“你這是還帶了幫手?”女人掩齒而笑,她又看向了被鴻踏雪扯著的楊臻問:“怎么稱呼?”
“在下楊臻。”楊臻微微點頭。
“你是楊臻?”女人的眼睛睜大了些,她把楊臻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咋舌搖頭道:“相形見絀啊?!彼洲D(zhuǎn)向鴻踏雪說:“我可是有夫之婦啊,你還想??∧杏??”
步倩月,這個算不上太漂亮的女人,是雁尋梅的結(jié)發(fā)妻子,相貌平平的她由鴻踏雪一襯就更顯普通了,不過她的氣質(zhì)足以讓尋常的漂亮姑娘們黯然失色。
“俊什么男計,趕緊讓雁尋梅把東西還我!”鴻踏雪不耐煩道。
“可是——”步倩月攬著重新?lián)泶剡^來的小家伙們說,“老雁他真的不在家,你非要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成?”
孤兒寡母?
楊臻心中納罕,他默默數(shù)了數(shù),院中的孩子差不多有二十來個,而步倩月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的模樣……
靠在步倩月腿邊的一個小丫頭瞪著大眼鏡說:“雁叔叔不在,可是方哥哥在,你們要是敢欺負月姐姐,看方哥哥不打你們!”
步倩月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瓜,把手中的竹甸子交給她并囑咐道:“去跟弟弟妹妹們分了吧,每人五條,待會兒我和你們編花繩?!?p> 小丫頭答應著,朝鴻踏雪氣勢十足地哼了一聲后領著孩子們離開了。
“楊公子當真是來幫場兒的嗎?”步倩月笑問。
楊臻也不掖著,坦白道:“我倆分工不一樣,他管叫陣我管動手。”
“哼!”鴻踏雪使勁挺了挺腰桿。
步倩月有些無語地與楊臻對視片刻之后,說:“要不你們先坐會兒等等?老雁不在,小方叔應該待會兒就回來。”
“你這是想等救兵???”鴻踏雪無比硬氣。
“不然,我說了又不算,你問的事我也未必懂?!辈劫辉滤坪跏谴虬l(fā)慣了鴻踏雪一般,字字都說的鴻踏雪無可奈何。
楊臻倒是不介意,“編花繩啊,我也會,需要幫忙嗎?”
步倩月和鴻踏雪都覺得不可思議,可再不可思議,楊臻的話都說出來了,他們也只能順勢而來了。步倩月欣然而笑:“求之不得,楊公子請?!?p> 楊臻跟著步倩月進屋編花了,鴻踏雪也就沒法在院里干站著了,只好也進了屋看著他倆面對面領著孩子們編花繩。
鴻踏雪看著再次被小孩包圍的楊臻,連連咋舌感嘆:心靈手巧的爺們討人喜。
楊臻這些小手藝都是從林年愛那里學來的,從前跟著林年愛出去逛的時候,趕上端午也會給遇上的小孩們分點花繩什么的。
“這些孩子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老雁在外頭遇上了就帶回來了,他這一點,倒是跟他爹一樣?!辈劫辉掳岩粭l編好的五色花繩系在了一個孩子的手腕上說。
“挺好的?!睏钫辄c頭,把手中編好的花繩一抻問:“來,這條給誰?”
“我要我要!”
一群孩子搶著喊。
“別急別急,排隊排隊?!睏钫榘鸦ɡK系到最前面的一個小女孩手上說:“這個先給你。”
“謝謝哥哥!”小女孩好一陣歡喜,捧著自己的手腕歡蹦亂跳地跑開炫耀去了。
“你手藝不錯啊,本行?”鴻踏雪心中不忿,嘴上也陰陽怪氣。
“師父手巧,做徒弟的怎么能丟臉呢?”楊臻手上的動作不停。
步倩月稀罕,難得瞧見自己院里的這些小家伙們這么親近一個素未謀面的生人。她編著花繩問:“我聽老雁說你受傷了,眼下好全了?”
“好不好的,有些事該辦還是要辦的?!睏钫檎f。
“如果是為了夜牙璽,我勸你還是別執(zhí)著了?!辈劫辉聡@氣道。
“不執(zhí)著,”楊臻朝鴻踏雪揚了揚下巴,“幫場而已?!?p> 步倩月輕嘆一聲,也不再說什么。
“看吧,你還說你什么都不知道?!兵櫶ぱ┖呗暤?。
“你對夜牙璽的想法我還是知道的,我左右不了,也不想干預,你就自求如意吧?!辈劫辉抡f。
“月姐姐月姐姐!”一個小男孩跑進來吆喝道,“方家哥哥回來了!”
鴻踏雪聞言,趕緊撥開楊臻身邊的孩子拍著他催促道:“趕緊趕緊,來人了!”
楊臻不為所動,繼續(xù)編花繩,即便是方爾玉推門進了屋和他對上了眼,他也沒停下手上的活計。
旁人都沒什么動跡,不過只是鴻踏雪和方爾玉的氣勢一沖,屋中頓時就有些劍拔弩張的感覺了。
鴻踏雪的氣勢是沖方爾玉的,不過方爾玉卻是奔著楊臻去的,可楊臻卻只顧著樂呵呵地把花繩系在了一個滿眼放光的小女孩手腕上。
“你怎么在這兒?”方爾玉問。
楊臻笑瞇瞇地看著他,手上的動作依舊靈活。
“小方叔回來啦,楊公子是陪著盜靈來找你和老雁的。”步倩月笑道。
這股莫名其妙的和諧,原本是鴻踏雪一人摸不著頭腦不知從何而來,眼下方爾玉也覺得稀里糊涂,討債也能討得這么融洽?
鴻踏雪覺得自己這撥的毫無氣勢,便敲桌道:“我們是為著夜牙璽來的,趕緊拿出來吧!”
“沒有?!狈綘栍癫槐安豢?。
“沒有?明明就是你搶走的!”鴻踏雪站到了板凳上。
方爾玉哼聲:“夜牙璽已經(jīng)被送回了梅里,你若真想要,去找便是了。”
鴻踏雪真是被氣到了,“梅里是哪兒?你的老巢?”
方爾玉怎么都不肯招,更是氣的鴻踏雪直哆嗦。
看他們倆斗氣的這點工夫,楊臻又編好了一條花繩分給手邊的小孩。有個早就排了好久隊的小女孩緊接著主動遞上來五條花繩,他接過來邊系扣子邊說:“梅里雪山啊,方兄弟你果然是云南來的?!?p> 方爾玉盯著他問:“你知道多少?”相較于尋常人來說,楊臻說過太多他不該知道的事了,不管是夜牙璽還是方家人,還是如今的梅里雪山。
“我有個老師也姓方。”楊臻說,“雖然他未曾提過方家人的任何事,但我聽說他和方涂煥是親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