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走了一眾訪客后,梁源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臉上疲憊至極的樣子比從前被楊臻連著操練數(shù)日更甚。
“怎么?”楊臻坐到旁邊說,“如今就吃夠人怕出名豬怕壯的苦了?”
“楊大哥,剛才那些人都是從前崆峒和我走得近的師兄弟們,他們好像是來試探我的,大師兄他不會是在懷疑我吧?”梁源撈著楊臻的袖子使勁擰巴道。
楊臻按著他的手說:“被懷疑是意料之中的事,哪怕是他想不到,他的幫手也能想到?!?p> 梁源有了點緊張的樣子,他早就跟楊臻仔仔細(xì)細(xì)核對過,他大師兄身后有黨同之人,同為新一代大派掌門的單以謀就是其中之一。他自顧自地心思細(xì)膩了許久之后又想到了傷心事,悵然道:“我原本以為跟他們關(guān)系挺好,但他們會替大師兄來試探我,套我的話,窮追不舍,呵……大師兄在門派中根基深穩(wěn),我才是那個孤寡之人?!?p> 宿離雖沒有感同身受的經(jīng)歷,但也有一份安慰年輕人的心?!傲记輷窦涯径鴹?,你也可以成為佳木?!彼f。
梁源茫然不解其意,又聽見楊臻說:“這世上多數(shù)人都沒有自己的絕對立場,他們最基本的選擇是慕強(qiáng)慕勝,選擇做出之后又會被冠以俊杰之稱,他們也不過是一群識時務(wù)者罷了?!?p> “那我……”梁源的心又活了過來。
“現(xiàn)在還不行,”楊臻干凈利落地終結(jié)他的臆想,“他們還是別人樹上的鳥,嘰喳叫喚也不會為你,你得和他們保持距離以待來日?!?p> 梁源又泄了氣,努嘴說:“我知道了……”
“行了,試武大會沒剩幾天了,?好吧?!绷羲蝗嗽谖荩瑮钫楹退揠x一起到了院里。頭頂上的下弦月纖弱無骨,勉強(qiáng)給月下的人添了點月色。
他們出來之時,旁邊房門也被拉開,嵬名峴站在門檻里側(cè)要看他們曬月亮。
“你想什么時候去百花塢?”宿離問。
“別著急,再等等看?!睏钫檎f。
宿離聽的沒有著落,不過他也不會懷疑楊臻的做法,點頭應(yīng)著說:“好,天兒不早了,你先歇著吧?!彼糁贿h(yuǎn)的距離朝嵬名峴點了點頭后獨自離開了小院。
“你要去百花塢?”嵬名峴問。
楊臻繞著他進(jìn)了屋:“有必要的話?!?p> “為的什么?”嵬名峴皺眉,看著他往里屋的榻上一躺,“是因為上次我沒在溫州查出結(jié)果嗎?”
“你心這么重?”楊臻抬了抬眼皮嗤笑。
嵬名峴站著沒動,就盯著他等他回答。
“眼下的情況與先前對錢津達(dá)的懷疑有點出入,如果得不到進(jìn)一步的證實,就得再去一趟?!睏钫檎f。
第五日的沙河擂還算平常,因昨日之事聲名大噪的周從燕仍舊厥職克盡地出現(xiàn)在了看席之中。幾日下來,她領(lǐng)來的護(hù)教使和守山衛(wèi)們基本上都與幾大門派的人切磋過,結(jié)果足夠讓她志得意滿,不過幾大門派的客氣態(tài)度更讓她欣慰。她時不時地環(huán)視四周看客,愛看熱鬧的人一直都在,前幾天熱鬧的主角卻不見蹤影。她心里好奇那幾個人在干什么,不過因為自己身邊也沒幾個人陪著所以也不會擔(dān)心那些不在眼前的人會干什么。
時近晌午,不知從何處的席位中竄出來一個人直接沖到了暫時空下場來的沙河擂邊沿,攥著拳頭鼓了好久的勇氣才在逐漸安靜的演武座席圍觀中面向巫奚教高喊道:“巫奚教主!”
周從燕愣了一下,她原本還是看熱鬧的人,這一聲呼喊瞬間讓她變成了熱鬧中人。
葉悛的表情大概是該來的終于來了的樣子,側(cè)臉朝周從燕說了說自己的猜測,周從燕也只是長哦了一聲。倒是他們身后的肖代篆往前邁了兩步吆喝道:“你要干啥?”明明是問話,但他嗓門粗中氣足,嚎出來的聲音倒像是戰(zhàn)前叫陣。
那人被這一聲嚇得直哆嗦,踩在沙河擂邊沿上的腳趔趄了半步差點跌進(jìn)沙坑之中。
周從燕喚了肖代篆一聲說:“你的待客之道呢?”
肖代篆早就學(xué)乖了,軟著聲認(rèn)了錯就退到了周從燕身后。
“這位兄臺,你有何見教?”周從燕揚(yáng)聲問。
沙河邊的人頓足攥拳之間重新攢起了方才瞬間垮掉的勇氣,大聲道:“我要公道!”
“說來聽聽?!敝軓难嘁桓焙芎谜f話的樣子。
那人吞了口唾沫,他總怕對面的人善意不善,可既然站到了這里若是什么都不敢說就不算爺們了?!拔沂瞧绞幧秸牧_紹文,平蕩山寨被你們魔教之人害得不淺,今天必須得給我們山寨一個交代!”他揮著拳頭說。
周從燕聽罷后扭頭問旁邊的人:“平蕩山寨是什么?”
葉悛搖頭,薛執(zhí)戟和肖代篆等人也紛紛道不知。
周從燕納悶:“沒人知道?”
“教主,”外層的一個巫奚小卒小心翼翼地湊上來說,“莫不是饒州的那個山匪窩吧?”
“啊?”周從燕更加納悶,“山匪也混江湖嗎?”
薛執(zhí)戟問小卒道:“你知道?”
“屬下老家是饒州的,知道那里有這么個地方?!毙∽湔f。
“那人說的事你知不知道?”薛執(zhí)戟又問。
小卒搖頭。
遠(yuǎn)處羅紹文聽不見巫奚教交頭接耳的內(nèi)容,但聽不聽得清都讓他覺得尷尬無措,以一敵眾卻被晾在一邊,他已經(jīng)開始有些不大痛快了,就知道那些人只是說說而已。
“你知道是誰干的嗎?”周從燕站起來問。不管怎樣,先解決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羅紹文一時啞口,這樣的問話在他聽來就是要賴賬的意思,可他偏偏真的不知道是魔教的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嗎?”周從燕皺眉。
羅紹文握拳,拼命組織語言想挽回一點尊嚴(yán)。
“肖大,你去查查?!敝軓难嗾f。
肖代篆不服:“教主,為個山賊費(fèi)那些勁干啥呀?”
“去不去?”周從燕瞟了他一眼。
“我——”肖代篆還想耍寶,但被剜了一眼之后立馬乖乖道,“遵命!”
“羅兄弟,容我查一查,到時定會給你們山寨一個交代。”周從燕又對那個還在顧影自憐的人說。
“你……”羅紹文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會如此輕而易舉,更難接受這世上竟然有這么好說話的魔頭,“你這話當(dāng)真嗎?”
周從燕笑得坦蕩瀟灑又漂亮:“在場諸位都是見證,你大可放心?!?p> 羅紹文將信將疑地退場后,周從燕心中沾沾自喜,這件事被她處理得利落敞亮,真該讓楊臻來好好看看。只是她沒想到,有了羅紹文的例子之后,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好幾撥討債的人,包括但不限于淮南盟、關(guān)山峪、霧月島、彭澤古堡等等,小派討舊債大派解誤會,六大門派里跟巫奚教的摩擦也不少,他們也趁這個機(jī)會來與巫奚教攤開說明了許多舊蒂。
肖代篆等人辦事很盡力,趕在試武大會結(jié)束之前把事情查了個清楚,攪了平蕩山寨的人確實是巫奚教的人,其中兩個也在中都隨行之列,已被周從燕下令捆到了羅紹文面前。
仔細(xì)解釋過,所有人都知道了羅紹文所說的事情原委。平蕩山寨霸占山溝在饒州橫行為常,被神女峰下來的一伙人碰見之后就原形畢露了。矛盾之初雖然是平蕩山寨護(hù)食挑起的,但因為雙方都不肯退讓,小過節(jié)的結(jié)果變成了平蕩山寨被掀了個人仰馬翻。僅剩的幾個周全的人中羅紹文好歹算是有點名頭的,所以才在得知巫奚教要參加試武大會之后散盡家財趕到中都準(zhǔn)備伺機(jī)向武林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