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東衢和房孟鑫好不容易趕到崇安之后先聽了不少傳聞故事。
數(shù)十年來一直穩(wěn)于崇安、造福四方的藥師谷被焚毀，林神醫(yī)已經(jīng)離開了武夷山界。當(dāng)?shù)匕傩兆匀磺О侔悴簧幔贿^林神醫(yī)臨行之前向崇安的幾家醫(yī)館交付了不少醫(yī)道妙理，也算是回報崇安官民撲滅藥師谷的義行。
果然是來晚了，不過多近一步之后卻知也不算太晚，藥師谷雖搬離了此地，但楊臻卻還在崇安。旁人或許摸不清楊臻的蹤跡，可他們二人進城后不久便被人告知楊臻正在官家府衙里候著他們。
房孟鑫無法想象，府衙捕快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他們二人的，難不成楊臻連鎮(zhèn)原侯會派他們二人來監(jiān)看也料到了？想想也是，這才是問道師的本事。他推開屋門看到孤身一人坐在火爐前楊臻難免不安，他同樣會擔(dān)心楊臻無人照顧會出什么差錯?！跋壬磺邪埠脝?？”他差走縣令后問。
房孟鑫在官衙里自然更有份量。如今的楊臻今非昔比，早已不是那千尊萬貴的將門獨子，因著林年愛竄天的名頭，楊臻在縣令眼中勉強算位貴客，但再看房孟鑫對楊臻的態(tài)度，縣令也恭敬了許多。
“坐。”楊臻點頭。
項東衢問:“藥師谷的火是怎么回事？”
“劉聶放的。”楊臻答。
項東衢倒吸一口涼氣，他想不通劉聶為何會恨到這個地步。
“都怪我們動作拖沓，徒然給先生添這么大的麻煩。”房孟鑫脫口便先認(rèn)起錯來，引得項東衢不禁側(cè)目，畢竟在項東衢眼中他應(yīng)該是穆璉的左膀右臂才對。
楊臻盯著火爐里幽寂燃動的薄苗，沉默以對。
片刻無聲后，項東衢挪到了楊臻近側(cè)問：“我聽衙門口的人說藥師谷搬家了？”
楊臻點頭。
項東衢張了張嘴，又把話吞了回去。他下意識地想問搬去了哪里，可琢磨了一下后又覺得還是不問比較好?！案銇淼娜硕急荒闩扇ケＷo林神醫(yī)了？”他換了個問題。
楊臻仍點頭以應(yīng)。
“你看你又這樣，萬幸我來了，要是劉聶比我來得早該如何？”項東衢在荊州的那兩日聽了不少傳言，楊臻如今這副樣子何嘗不是一路撥調(diào)形單影只之故呢？
“城中之人尚不知道師父已經(jīng)離開了此地?！睏钫殚_口，“我以師父之名向外傳揚了許多醫(yī)方，其間還夾雜了全圖還有幸存篇幅的消息?！?p> 項房二人愣了愣，項東衢不解：“什么？”他們進城后知道的事大多是領(lǐng)路的衙役說的，而今想來似乎當(dāng)真與城中百姓隔了一層紗。
“劉聶為全圖而來?！睏钫檎f。既然劉聶想要全圖，那就把全圖擺出來。如今崇安城里的百姓都以為“全圖”是藥師谷的醫(yī)道集成，但經(jīng)崇安百姓說出去再被懂得其中關(guān)竅的人聽了去便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僅是崇安的藥鋪醫(yī)館，楊臻也托丐幫的弟兄把消息散了出去，既然讓他發(fā)現(xiàn)了劉聶的蹤影，他就絕不會放過。
項東衢納悶：“他不是為你而來嗎？”
楊臻攏手烤火，眸子里的寒光卻又硬了幾分。
房孟鑫坐在他們對面，也跟著楊臻烤火道：“那人未必真敢見先生吧，所以只一味地拿先生身邊的人開刀?！?p> 項東衢想過覺得確實如此，劉聶若真對楊臻有恨就該直接過來與楊臻當(dāng)面對質(zhì)，總拿無關(guān)之人泄憤算什么英雄？
楊臻把大氅拎過來往身上一裹，起身往外去。項房二人也立馬跟上去，此時他們二人已有了些心照不宣的意思，雙方對楊臻的關(guān)心與在意都溢于言表，如今看來，先前營帳里的打斗不過是誤會一場。
屋門一開，還未邁進院子，頭頂上便有一道黑影拖著兩聲鴉鳴飛了過去。
“這個時節(jié)……”項東衢剛想詫異幾句，余光卻隱約見楊臻瘸了一下。他伸手去扶，房孟鑫卻比他更快一些。“還好吧？你還是好好養(yǎng)傷吧，有什么事的話我跟房大人去辦就是。”
楊臻在門檻之內(nèi)站了片刻，他確實有件事需要托人去辦?！皷|衢大哥，我有一事相求?！彼馈?p> “你說?！表棖|衢不樂見他跟自己這么客氣。
“我希望你能幫我查一查劉聶的妹妹葬在了哪里?！睏钫檎f。
“啊？”項東衢十分困惑。
“他妹妹叫劉羽舒，老家在錢塘，后來去夔州投靠了劉聶。”楊臻又補充了兩句。
項東衢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為何會提這樣的要求：“你……”
“麻煩你了?！睏钫檎f。
項東衢語塞，看了他片刻后答應(yīng)道：“好，包在我身上。房大人，若佟——他就托由你照顧了。”
房孟鑫送走項東衢后想把楊臻扶回屋里，卻又聽他說：“毒尊前輩應(yīng)該到崇安了，煩請房大人去看看他需不需要你我照看?！狈棵霄蔚睦Щ箅m不弱于方才的項東衢，但楊臻既然這么說了他自然是信的，何況烏顯煬所在的撫江侯府本就是他此行的助力之一，來而不往非禮也。他應(yīng)下要離開之時卻發(fā)現(xiàn)楊臻似乎也要往外走，不禁又問：“先生這是……”
“我出去走走。”楊臻扶著門框邁過了門檻。
“可是……”房孟鑫不放心。
“我想再去藥師谷看看，你見過毒尊前輩之后若想的話可以來找我。”楊臻慢吞吞地往外走著說。
房孟鑫跟上去搭手扶著他出了衙門，離開之前道：“先生放心，我會盡快去辦的?！?p> 楊臻謝過他，在街邊站了一會，飽覽過人來人往后邁向了藥師谷的方向。
房孟鑫從巷尾探出來半個腦袋，他雖說了要盡快辦事，但終歸擔(dān)心楊臻是不是只為了差走他們好獨自行事。楊臻想干什么他不在乎，他只怕縱楊臻孤身一人會出什么事。他在確定楊臻當(dāng)真去了藥師谷之后才放手辦差，先后找上崇安城的丐幫人和府衙的幾個捕快講明方向散布尋人，他們已竭力搜尋，但找到烏顯煬仍是小半日之后的事。
烏顯煬不識得房孟鑫，房孟鑫亦是沒見過烏顯煬，好在有楊臻這尊引帖，二人見了面也不至于消耗提防。
房孟鑫向烏顯煬道明緣由后只想著趕緊去找楊臻，結(jié)果卻見烏顯煬似有話說。
“原來如此。”烏顯煬道，“難怪尋遍寰宇而不得，卻在此地碰上了他?！?p> “誰？你說的是那劉聶？”房孟鑫有些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頹唐。
“沒錯，我在城邊遇上了他，卻被他逃了。”烏顯煬說，“我進城正是為了尋找能聯(lián)絡(luò)之人好把消息遞出去?！?p> 房孟鑫甚覺可惜間又難免有些責(zé)備，怎么威名懾天下毒尊連條喪家之犬都抓不??？他不混江湖，自然不知道毒尊震懾江湖的名頭里并沒有多少武功高強的功勞。他問：“他往哪里逃了？”
烏顯煬瞄了他一眼道：“我若是知道，早就追過去了?！?p> 房孟鑫心中暗斥他百無一用，揚手招來衙門捕快，吩咐他們趕緊回去調(diào)動人手全城搜捕，并派人趕去從周邊借調(diào)人手。依他所見，崇安衙門里的那點人真未必夠用。安排完一切后，他還不忘謝過烏顯煬。他的安排不過是表面功夫，接下來該怎么辦還需楊臻拿主意，他得趕緊去找楊臻通報最新的進展。
烏顯煬旁觀一切周章之后趕在房孟鑫竄走之前開口道：“你要去哪兒？”
“先生還在藥師谷，我得去找他。”房孟鑫邊說邊快步前行。
烏顯煬兩步追了上去，待獨腳烏鴉落于肩頭后道：“我與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