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某監(jiān)獄。
肖揚坐在椅子上，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這是她第一次來，雖然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現(xiàn)，但是周身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揮之不去。這份監(jiān)獄獨有的壓抑感似乎是融在空氣里的，只要你還是個會喘氣的人，就會被它影響。
肖揚在等一個人。
里邊的門開了，深藍色的衣服，叫人提不起一絲的好心情。
肖揚生怕對方覺得自己嬉皮笑臉太過輕松，本想板起面容，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面部肌肉一直僵著，壓根就沒放松過。
準確地說，從她得知這個消息開始，心情就再沒有輕松過。
“你怎么來了，”里頭的人拿起通訊器，肖揚連忙抓起這頭放到耳邊，聽到她略顯虛浮無力的聲音：“大老遠的讓你從國外飛回來，真是不好意思?！?p> 肖揚無言以對，畢竟兩人上一次通話的時候自己還在非洲保護獅子，沒想到這次再相見，竟是在這種場景中了。
“小全，我在國內(nèi)的老同學認識很不錯的律師，你要上訴的話我可以——”
“不必了，”杜小全打斷肖揚，她之前一直盯著肖揚的衣服領子看，這回總算抬起了頭，直視肖揚的臉，卻兩眼空空，“我想他們說得對，我就是要殺了他。我早就想殺了他。這就是謀殺，不是意外?！?p> 肖揚張嘴想反駁她的話，卻只聽到自己顫抖著吸了一口氣，沒有下文。
杜小全以前是這個樣子的嗎？
肖揚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女人，頭皮一陣麻。她上次和杜小全見面還是大概兩年前杜小全結(jié)婚，那時候她已經(jīng)在國外定居，二人的聯(lián)系遠沒有杜小全剛上大學時那樣多了。她們不謀而合地與對方的生活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不遠不近。
她們的故事本來就是從一場犯罪開始的，是不平等的，是拯救與被拯救的關系，是有高下的，所以只有兩個人心思相通，都曉得要保持適當?shù)木嚯x，才不至于讓她們的關系變質(zhì)。
她們想平等交流、交往，而不是仍被束縛在一個罪犯制造的意外聯(lián)系之中。
所以關系淡了，也是自然的，只要情感不淡就行。
杜小全結(jié)婚的時候，肖揚特地飛回來，沒出份子錢，但給她定做了一套禮服。
在肖揚這里，婚禮是杜小全一個人的事，她并不關心男方，或者說，她所選擇的距離使她認為這種態(tài)度對杜小全是一種尊重。
她不想結(jié)婚，但是依然祝福杜小全的婚姻。
“他這個人怎么樣？”肖揚認為這是自己永遠不會去問杜小全的問題。
可是誰又能想到，現(xiàn)在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不需要特地去問杜小全就能知道。鋪天蓋地的消息，都在傳播著、討論著被害人張某某和兇手杜某某的人生。
他的暴力和控制欲自有人替他百般辯解。
她的反抗和孤注一擲被說歹毒心腸。
他是待人有禮、做事高效、前途無量只不過性癖小眾不成罪過的八分男人。
她是懶惰邋遢、失業(yè)在家、長相一般還自命天選之女的惡毒婦人。
他的初戀在大學，一直當作心里的白月光，不過當年甚至沒敢去表白，一看就是老實人。
她談過兩次戀愛，每次都是她先提分手，可不就是綠茶、婊子！
你看到他們都被議論、被評價、被打分，覺得是悲劇。只是就這樣的悲劇，也有兩套紙筆來寫。
“你——”
肖揚本想說“你那時怎么不聯(lián)系我”，只是話還沒出口已經(jīng)覺得不妥，好像她變得高高在上審判起杜小全來了。
還好杜小全也開了口，兩個人的話撞到一起，才沒讓肖揚的停頓顯得突兀。
“你過得還好嗎？”
“和以前一樣?！毙P答。
杜小全直勾勾地盯著肖揚，又問：“他沒再找過你吧？”
肖揚聽了一愣，原來她還記掛著這件事。
殺人未遂，非法拘禁，判了九年。
周倜出獄的時候，杜小全已經(jīng)因殺人被羈押了。
以前杜小全的父母總擔心她的安全，害怕那個人有一天出獄了會來找他們家的麻煩。正義之舉是一回事，可是后患無窮又是另一回事了。肖揚拿了周倜母親的錢，出國留學又留在那里工作生活了，可是他們一家呢，他們家的杜小全呢，她又該怎么辦？
杜家父母千防萬防，卻沒防住女婿傷害女兒，更沒防住自家的女兒成為殺人犯。
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是戀愛中提出分手的那一方的錯？
是婚姻中感到不安、受到傷害的那一方的錯？
好像沒人說的明白。
好像每個人都有一套說辭。
既然聽了別人的，不如也來聽聽她們的。
肖揚反而平靜放松了下來，她甚至還帶著一點兒微笑，緩緩道：“他死了，死在非洲?！?p> 杜小全松了一口氣，像是終于沒有人再能害她了，她用一只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握著話筒，握得緊緊的，手指都捏的泛白。
“那太好了?！彼f。
刺客溜熊貓
本來還有杜小全在大學時期的一卷要寫，現(xiàn)在覺得可以調(diào)換順序，先更她結(jié)婚后的內(nèi)容。 與第一卷的“救贖”不同，這一卷大家不要期待美好也不要抱有希望，這里其實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大家看，“殘忍”是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