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餛飩
“今天周天...是不用去學(xué)校?!?p> 蘇軍搖搖頭:“我的意思是,明兒也不用去,以后都不用了,等會就讓你媽給班主任打電話請假。”
“等等!”
蘇野揉了揉耳朵,使勁眨了眨眼,“爸媽,我沒聽錯吧?”
張群黑著臉,冷冰冰的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屋了。
蘇軍嘆了口氣,“行吧,就先這樣吧,該考試還是得考試,至于考成什么樣,聽天由命吧...”
說完也搖頭嘆氣的回屋了。
蘇野傻呆呆的看著三叔,“叔...這唱哪出?”
“呵呵...”
三叔倒一臉輕松,“么的事,但你要記著,打今兒開始,晚上太陽落山不能出門,白天憋不住也要去人多的地方,不能一個人閑逛,去哪家里人要知道,曉得了不?”
蘇野抽了抽嘴角,“叔...我咋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對頭,你被盯上了,屁娃兒?!?p> 蘇野心里咯噔一下,“被...被誰啊?”
這幾日經(jīng)歷這些,他其實早有預(yù)感,或許和自己能看到“藍粽子”有關(guān)。自打從醫(yī)院蘇醒后,日子沒一天正常的,這中間肯定有人作梗。
三叔垂下眸子,目光變得深邃,低聲道,“現(xiàn)在還不確定是哪個,不過很快就知道了?!?p> “三叔要去找他們?”蘇野驚訝道,“要不...帶上我唄?”
“你娘不同意,說什么都要等你高考完。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學(xué)習(xí),咱老蘇家還沒出過一個大學(xué)生,茬架這種事你叔去就行了。”
說完三叔意味深長的摸了摸蘇野的腦袋,將自己的臉慢慢靠近,一字一頓道,
“記住我說的話,天黑莫出門,切記!”
蘇野還想問,但三叔叮囑完就拿著包出門了。
爹娘補覺,蘇野一個人窩在房子里發(fā)慌,突然手機響了,是張馳打來電話。
蘇野都忘記周末約著一起耍這件事,可答應(yīng)好人家了,放鴿子有點不地道,想了想,將時間約到中午,地點就在市中心的小吃街。
天蒙蒙亮,
街道兩旁排滿了賣早點的小推,架著小籠包的蒸籠熱氣繚繞,老板裏著粗布頭巾,不慌不忙地招呼著三三兩兩的來客。
左邊一家餛飩店,門前大鍋里熬著一鍋骨頭湯,正沸騰滾滾的地冒著白泡,飄香十里,光聞著就滿口生津,嘗一口湯汁,就令人贊不絕口,所以每日未等老板開張,就有無數(shù)人侯在了門前,以免還未輪到自己餛飩就已售罄。
店老板是對夫妻,男人負責(zé)熬湯招呼來客,婦人則在一旁垂頭包著餛飩,手法娳熟而快速,眨眼間一個模樣漂亮的餛飩就扔在了簸箕里,未免面皮黏在一起,婦人撒上一層干面粉,端起簸箕撥了撥,然后遞給丈夫下鍋。
不到倆鐘頭,當(dāng)天餛飩就已賣光了,后面還有一長隊的客人未能吃上,老板賠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明日請早?!?p> 大家只得各自苦著臉散去,有些徑直坐進了隔壁的小籠包推位,也算是帶動起周邊經(jīng)濟。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立在推位前,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巴巴望著老板收推,稚氣道:“排了一刻鐘,腿腳都站麻了,老板行行好,再給做一碗啵~”
老板為難地打量跟前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小丫頭,可是皮和餡都沒了?!?p> 女孩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晴,一副被欺負的委屈模樣,老板瞅著心下一軟,道:“得,今兒破個例,我還留了點面餡兒,原本包些回家?guī)Ыo女兒吃的,今兒就給你了,你先去逛逛,半鐘頭后過來直接來端吧?!?p> 聞言妮子臉上一喜,脆生生地道了謝,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老板瞧著她歡喜雀躍的背影,將腳下青石板踩得踢踏作響,小手?jǐn)囍l(fā)辮,伴隨著一陣鈴鐺響傳入耳里分外清脆,不禁會心一笑,收起桌上的碗筷進了屋。
隔壁包子鋪的老板笑嘻嘻的瞇著眼睛,見縫插針揮了揮手:“丫頭,要不來籠灌湯包?熱乎著呢?!?p> 女孩立在門前,抿著唇,兩邊嘴角下垂,瞥了眼可勁兒拉客的包子店老板,悶悶不樂的嘀咕:“不要,我就吃餛飩?!?p> 邊說邊揪起小辮子,衣袖滑到手肘處,露出一節(jié)骨瘦白皙的腕頸,上面一根紅繩系著鈴鐺。盡管律動,那幾顆精巧的鈴鐺卻不響,仿佛被掏空了里頭的金屬丸一樣。
包子鋪老板常年察言觀色,算個細致的人,瞄來瞄去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就算這鈴鐺里頭是空心,但幾顆空心的金屬鈴撞擊在一起,也是會響的,老板遂問:“丫頭,你這鈴鐺怎么不響呢?”
女孩抬起頭,彎起眼睛笑道:“響的呢!”
“咦~~瞎說,你晃來晃去半天我都沒聽見。”
女孩一雙眼睛笑瞇成月牙,剛要開口,就被人打斷:“老板,再加兩屜包子?!?p> “好嘞?!崩习鍛?yīng)和著,一甩手里的布巾,搭在肩膀上轉(zhuǎn)頭送包子去了。
女孩盯著他背影輕喃:“因為沒命聽啊,沒命的人才聽得到!”
說完,
轉(zhuǎn)身往僻巷走去。
蘇野餓的前心貼后背,爹娘睡得正香,看了看時間,覺得還是自力更生。
騎著小黃車準(zhǔn)備來早餐街碰碰運氣,沒準(zhǔn)這個點還有熱餛飩吃。
“叮鈴?。 ?p> 偏僻的小巷道,鈴鐺突然響了。
女孩記不清上一次聽到這聲音是多久以前的事。
她轉(zhuǎn)過身,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擦肩而過的小黃車,黛眉微蹙。
“他......”
蘇野將車停在餛飩店門口,這店整個四九城都出了名,今兒破天荒沒人排隊,蘇野瞬間心情大好,美滋滋的走上前,
“老板!今兒還沒收攤啊,來碗餛飩!”
“呦!真不巧,小兄弟,我這就剩一碗了,被預(yù)定了...”老板客氣道。
“??!”
蘇野失望的嘆了口氣,“好可惜啊...哎,誰預(yù)定的,真煩?!?p> “我”
身后傳來一聲清甜稚嫩的聲音,蘇野回過頭,看到一個水靈可愛的小女孩。
長長的睫毛眨動間,一雙大眼撲閃撲閃,泛出點點純真而又充滿靈氣的光芒。
“這餛飩......你定的?”
蘇野正琢磨怎么用隔壁家包子換,小女孩突然抓住蘇野的手,拉著就往隔壁巷子走。
蘇野蒙了,四處張望,迷茫的眼神好像在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這...你...喂?喂!”
二人剛?cè)胂镒?,女孩突然轉(zhuǎn)過身,抬手看了眼鈴鐺,又看著蘇野,脆聲道:
“有人要殺你。”
“.........”
如果放在以往,蘇野聽到這話有無數(shù)種反駁的套路,并且會聊的特別開心。
但現(xiàn)在,
他心情復(fù)雜,
復(fù)雜到一句話都不想說。
小丫頭很有耐心,說完話就這么一直站著,大眼睛從始至終沒離開過蘇野。
僵持了幾秒,蘇野嘆了口氣,“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問別人名字前,應(yīng)該自己先報上名字?!?p> “呦?人不大說話還挺有范兒!”蘇野驚訝的微笑道,“那行,不問了。不過...你知道對一個陌生人說那種話很不禮貌么?”
女孩搖了搖頭,“不,我說的是實話?!?p> 蘇野看著那雙清澈的眸子泛起了嘀咕,她怎么這么自信?
“我說...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
“喏...”
女孩晃了晃手,“聽到了么?”
“嗯,鈴鐺嘛。”
“是鈴鐺,但這個聲音只有死人才能聽到?!?p> 蘇野臉色瞬間僵了,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來,
這年頭奇葩還真是越來越多,遇到各種恐怖瘆人的事就算了,大清早吃完餛飩還要被一個未成年詛咒,有完沒完了?!
蘇野擺了擺手,不耐煩道,“等你上學(xué)以后就知道,聲音是靠震動產(chǎn)生的,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你動了,所以它響了。是個人就能聽到,好了,哥要去吃早飯了,不陪你玩了,拜拜。以后少看僵尸片,這么小就神神叨叨,長大多可惜...”
說完,蘇野轉(zhuǎn)身走出巷子。
小女孩噘著嘴,狠狠的瞪著蘇野,小聲嘀咕道:“你才是小屁孩!”
回到餛飩店,老板正在包餛飩,蘇野舔了舔嘴,“嘿嘿...老板,這碗你就給我吧?!?p> “那不行,這是人小姑娘的?!闭f罷,用下巴點了下。
蘇野回過頭,抽了口涼氣,“我說你怎么陰魂不散吶...”
女孩俏皮的踮著腳坐到板凳上,扭了扭身子,“我來吃餛飩。”
“要不這樣,讓老板下兩碗,反正你胃口小,如何?”
女孩搖了搖頭,“我不傻。”
“我去隔壁再買籠包子?”
“不成?!?p> “真無語,那你吃吧。”蘇野悶悶起身。
“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就讓你吃餛飩。”
“說?”
“今天我要跟著你。”
“?。俊碧K野愣了,“什么意思,蹭吃蹭喝?。俊?p> 小女孩搖了搖頭,“不是,我可以請你吃飯?!?p> “那為什么?你看起來的確不傻,但這條件有點讓人猜不透。”
“那就別猜,我是在救你。”
“又來了...我馬上要死了是吧?!?p> 女孩捂嘴“咯咯”笑了兩聲,“答不答應(yīng)么?管飯哦。”
“沒見過這么爽的要求......成!”
見蘇野答應(yīng),小女孩眼睛一亮,彎成了兩道月牙。
這對清澈剔透的眼睛,不惹一絲塵埃,像海底深處的紫水晶,蘇野看的出神。
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如此無暇不含雜質(zhì)的眼睛了呢......
“這個給你?!?p> 女孩解下手里的鈴鐺系在蘇野手腕。
蘇野哭笑不得,總有種陪小孩“過家家”的感覺,他晃著手里的鈴鐺,笑道:
“現(xiàn)在我是不是你的人了?”
“嗯?”
小女孩似懂非懂,歪著腦袋,“什么丫...這個給你,你今天就死不了咯...”
“行行行,你說啥就是啥...,年紀(jì)不大,張口閉口就是死人...”
蘇野扁了下嘴,扭頭看著老板,“老板,盛兩碗,我倆已經(jīng)商量好了!”
“啊?這......”老板有些為難。
老板娘恰逢收拾好桌子走到煙臺旁,紅光滿面道:“沒事,我給你們打點雞蛋,管飽!”
“嘖嘖...看看,還是老板娘會做生意?!碧K野比了個大拇指。
老板娘看的眉開眼笑,“我主要喜歡這小閨女,我們家那個小時候啊和她一樣可愛!”
“是嘛!那你可真幸福!”
蘇野看著忙活的兩口,心里一陣感慨。
這就是所謂的柴米油鹽吧...
也正是這種心地善良,樸實純潔的雙手才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餛飩來。
蘇野輕輕閉上眼,鍋里的肉湯香氣鉆進鼻孔,讓他腦補萬千,欲罷不能...
他要好好享受這頓美食,
此刻,沒有什么比一碗熱餛飩更重要了。
睜眼,
老板娘一下打了五個雞蛋放進攪蛋機里,
按下開關(guān),
攪蛋棒高速旋轉(zhuǎn),
蛋液瞬間被打出了泡沫。
突然,
身后來了個準(zhǔn)備吃餛飩的小伙兒吆喝了一聲,
老板娘打算告訴他今天打烊了,
或許是餛飩都賣光心里高興,
又可能是見到小女孩回憶起某些溫馨畫面,
總之,
老板娘很高興,
情緒也在興頭上,
她下意識一甩頭,
烏黑濃密的秀發(fā)鬼使神差的甩到了打蛋機里,
然后就聽到“滋啦”一聲,
整個頭皮,
被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