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斑斕日

　　“泰爾德?。俊本`少女的驚呼聲就像是往如鏡的湖面上投擲的一枚石子，漣漪與輕響打破了小鎮(zhèn)閑適的午后，引得旁人側(cè)目。

　　他們看見了隱藏在兜帽下少女的側(cè)臉，又看向莉莉絲的同伴，只覺得掛在后者腰間，出鞘一半的精靈寶劍上所散發(fā)出的炫光與少女的側(cè)臉一樣醒目，美麗而危險。

　　“安靜些，你應(yīng)該在人類面前保持風(fēng)度?！笨死赘竦恼Z氣變得有些嚴厲，如果不是莉莉絲一直纏著他，他是絕對不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的。

　　莉莉絲吐了吐舌頭，也許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行為不大淑女，她趕快轉(zhuǎn)移話題，壓低的聲音里藏不住好奇。

　　“泰爾德，難道不是這片大陸的名字嗎？”

　　“在第一紀元結(jié)束之前，這片大陸還被人類稱作伊瑞辛格?！边@些知識，明明先知應(yīng)該說過很多次，克雷格嘆了口氣。不過是人類的歷史，不學(xué)也罷。

　　對于人類來說，歷史是只能通過各種載體記錄的東西，其真?zhèn)握莆赵诋敊?quán)者手里，但對于精靈來說，人類的歷史便是他們親眼所見，只不過大多數(shù)精靈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上面。

　　對于精靈而言，最重要的是讓下一代記住那個位于遙遠異空間的真正家鄉(xiāng)。

　　“也就是說，這片大陸是為了紀念那個名叫作泰爾德的人，才更名為泰爾德大陸的？”莉莉絲做著合理的推斷。

　　“沒錯?！?p>　　克雷格嘆了口氣，莉莉絲總覺得他今天一直在嘆氣。

　　“在第一紀元結(jié)束的那一天，人類在泰爾德的帶領(lǐng)下把魔物趕到了荒涼之地。他們以為自己的勝利就如同每天的日出一樣真實，他們覺得和平的樂章就像是人類的歡笑，從今以后將永不停息，他們相信所有的苦難都已在昨日結(jié)束，而明天必將是一個嶄新的開始?！?p>　　“人類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都燃起篝火。相傳在那天夜里，天空中有多少顆明星，地上就有多少盞火炬，所以這一天又被稱為星火日。人類在廢墟上建立城市，所有人都傳頌著泰爾德的威名，認為他是圣靈的杰作，是人類的領(lǐng)袖，他們的聲音從最北方的嚴寒之地弗瑞極德到最南方的深淵阿貝斯。英雄泰爾德的事跡響徹整片大陸，沒有約定，沒有商議，從那時起，人類開始稱這片土地為泰爾德大陸?！?p>　　“可他們的快樂只持續(xù)了短短一天?！本`少女忍不住打斷道。

　　“錯了，還不到一天?！笨死赘竦恼Z氣中充滿著苦澀。

　　“就像是先知與圣靈一起開的玩笑，當人類還沉浸在狂歡的余韻中時，我們所處的位面與這片位面重合了。精靈，矮人與獸人，還有一些別的種族，就這樣憑空出現(xiàn)在人類面前?！?p>　　“對于人類而言，我們是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而對于我們來說，人類是把我們拖入異空間，我們從未見過的罪魁禍首?！?p>　　“那一天，太陽沒有照常升起，而人類的歡笑也在巨大的沖擊面前戛然而止，和平就是存在不足一天的泡沫?！?p>　　“當雙方拔出武器的那一刻，異人戰(zhàn)爭爆發(fā)了?！?p>　　“種族不同，連血液的顏色都不一樣，紅色，藍色，綠色的血混在一處，在陽光的照耀下結(jié)成色彩各異的血塊，這一天被成為斑斕日，而斑斕日便是第二紀元的開端?！?p>　　“荒謬的是，在我們出現(xiàn)之前，人類本來準備稱呼這一天為和平日?！?p>　　“你很難想像當時的場景，精靈，矮人與獸人這些原本不共戴天的種族竟然選擇了聯(lián)合起來。你根本無法想像，當狼人頂著盾牌沖在最前面，只是為了給矮人部隊爭取撤退的時間，而精靈竟然會握著臨死之時牛頭人的手，以先知的名義起誓，定會將它的斷角帶會部落?！?p>　　精靈少女聽得入迷，她確實很難想象，精靈竟然會有與獸人并肩作戰(zhàn)的經(jīng)歷。

　　“為什么沒有人愿意坐下來，通過談判解決問題呢？”莉莉絲忍不住問道。

　　“因為語言不同，而且獸人又長的太像魔物，雙方的神經(jīng)本就繃到極點，只需要一點小小的火花，戰(zhàn)爭就爆發(fā)了?！?p>　　“戰(zhàn)爭剛開始的時候，聯(lián)軍取得了一定優(yōu)勢，因為人類才結(jié)束與魔物的戰(zhàn)爭，元氣大傷，但畢竟他們的數(shù)目遠超我們，而聯(lián)軍又沒有補充兵力的途徑，于是獸族的領(lǐng)袖提議，捕捉人類女性，讓她們作為我們增長人口的手段。”

　　“我們精靈肯定沒同意吧？”莉莉絲聽得揪心，她能想象，等待那些女人的是什么樣的命運。

　　“精靈王確實沒有同意。”莉莉絲松了一口氣。

　　“但也沒有明確反對?！?p>　　“現(xiàn)在大陸上存活的半精靈，有很多都是在那個時候出生的。”

　　莉莉絲沉默了，精靈引以為傲的尊嚴，在那種情況下似乎不堪一擊。

　　“我沒有資格評價王的決定。我只知道，在那個時候，勝利代表著一切。只有獲勝了，我們才有機會找到回家的路。”

　　“可就算我們回去了，精靈還是精靈嗎？”

　　克雷格沒有接話，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克雷格，你，你在那個時候，也做了同樣的事嗎？”莉莉絲有些躊躇，問著眼前這個歷史的見證者，這個她十分尊敬的精靈。

　　克雷格搖了搖頭，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某個人類的影子。

　　“那時，人類的情況很糟糕，魔物并沒有被完全消滅，而是藏在暗處，等待著反攻的時機。眼看著人類已經(jīng)自顧不暇，魔物便從弗瑞極德的寒冰中復(fù)蘇，從阿貝爾深淵爬回地面。人類腹背受敵，勝利的天平正逐漸傾斜?！?p>　　“生死存亡的時刻，被稱為英雄的泰爾德再次站了出來?！?p>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克雷格也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想起了自己最開始的目的。

　　“總而言之，這些歷史你都可以從先知那學(xué)到，如果你感興趣就回去向她請教。你問古劍術(shù)是什么，其實就是異人戰(zhàn)爭時期人類所用的劍術(shù)，只是現(xiàn)在很少有人會了?！?p>　　莉莉絲垮著一張臉，明明最灰暗的時刻即將過去，眼見著黎明就在眼前，你竟然賣關(guān)子？

　　看著少女的表情，克雷格知道，如果自己不把這段歷史說完，莉莉絲是不會消停的，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在三族準備大規(guī)模進攻的前一刻，泰爾德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他說著一口流利的精靈語，還能用矮人語開玩笑，甚至能用獸人語回敬獸人的威脅?！?p>　　“泰爾德身邊帶著他的妻子，一位精靈。”

　　莉莉絲有些羨慕，“那位精靈，一定很漂亮吧?！?p>　　“以人類的標準來看，也許是這樣，但在我們精靈看來，那完全是一位其貌不揚的少女?！?p>　　這個活了幾百年的灰精靈向遠方望去，馬車碾過濺起灰塵，陽光閃耀，熱浪翻滾，年幼的孩子坐在街上嬉戲，滿不在意地用手指著路上的行人。克雷格的視線投向前方，可莉莉絲卻覺得他的目光穿過層層迷霧，正盯著遙遠的過去。

　　“總之，泰爾德說服我們了?！?p>　　“我們在天穹之頂立下誓約，精靈付出了一些東西，矮人付出了一些東西，獸人雖然不情愿，但情勢也容不得他們反對，因為我們逐漸意識到，魔物的攻擊是無差別的，就算我們戰(zhàn)勝了人類，也不一定能在魔物的進攻中活下來?！?p>　　“而人類，付出的更多?！?p>　　“所謂的古劍術(shù)，其實只是我們這些精靈的叫法而已。當我們第一次看到人類劍術(shù)的時候，只覺得他們過于平實，不夠華麗，所以稱其為古老的劍術(shù)。使用古劍術(shù)最出色的人便是泰爾德，因此我們有時候也把古劍術(shù)叫做泰爾德的劍術(shù)。”

　　“而我剛剛說的疾風(fēng)點破，僅僅是古劍術(shù)的一種招式。不過現(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是我弄錯了，已經(jīng)過去了幾百年，不可能有人還會這種劍術(shù)?！?p>　　“從那以后，你還見過有人用古劍術(shù)嗎？”莉莉絲有些不肯罷休。

　　“。。?！?p>　　“有的?！笨死赘竦念^更疼了，塵封的記憶在少女的追問中不斷蘇醒，一陣風(fēng)拂去水晶棺上的灰塵，隱約露出棺中人微笑的容貌。

　　“不要對人類產(chǎn)生不必要的感情?！笨死赘窠柚@句話從回憶中脫身，不管少女怎么追問都不愿再說一句，仿佛被人用針線縫上了嘴。

　　坐在工會內(nèi)的伊爾忍耐著餓意，腹鳴就像是浪潮，一浪高過一浪，讓他對即將到來的面包期望更甚。

　　他心不在焉地看著手中的任務(wù)介紹，眼睛不停偷瞄著廚房的方向，心思全集中在胃上。

　　“女巫”

　　“女巫就是崇拜魔神的人，她們背叛了圣靈，轉(zhuǎn)而與魔物為伍，在某種意義上說，她們已經(jīng)不算人類?！?p>　　“女巫信仰巫術(shù)魔神美狄亞，并從后者身上獲得了非同尋常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