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紀夫人嚇得快撅過去:“這怎么行!萬萬不可!”
紀老爺也大驚失色,沒想到兒媳反應(yīng)這么大,趕緊表態(tài):“明月有話好好商量,和離一事豈能兒戲?!?p> 事到如今陸明月也不跟他們客氣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收起一臉浮夸的哭相,鄭重說道:“此事我意已決,并非意氣用事,想來紀衡昱也一直有此心,只是被諸多顧慮束縛了,但他不敢,我敢?!?p> 三姨娘已經(jīng)移到邊上站著,陸明月便順勢回到座位坐下,真是討厭這古代女子動輒下跪的毛病,看得人非常不自在,被跪的人更不自在,不就是道德綁架嘛,搞得誰不會似的。
“陸明月,你不要得寸進尺!當初是你哭著喊著嫁給我,爹娘待你也不薄,如今你想和離,是想讓我們紀家成為滿京城的笑話嗎?!”
紀衡昱開口了,心里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懊惱,他原以為陸明月的性子,會一輩子被他拿捏在手中,任他怎么放肆過分,她也不會多說一句,卻沒想到她竟能說出和離這種話,就好像原本握在手中的面團,突然變成一股流沙傾泄而下,再怎么緊握,都是徒勞。
陸明月也不生氣,看著他微微一笑:“所以我今天哭著喊著要和離,也算有始有終?至于讓紀家成為笑話,想來你也不甚在意,不然,我們今天在談什么呢?”
她看了眼三姨娘,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了。是你先讓紀家,讓我陸明月成為滿京城的笑話的,既然你紀衡昱自己都不怕折了你家的面子,那我有什么好在意?
紀老爺眼看場面已經(jīng)收不住了,痛定思痛:“明月,既然你無法接受這個孩子,咱們紀家便不要,這日子還跟從前一樣,你也不要鬧了,今日到此為止?!?p> “這怎么行!老爺,此事,此事必然還有商量的余地的!”
紀夫人第一個便不干,三姨娘也想開口求情,礙著陸明月剛剛的行事作風,倒有點怵了。
“這確實不行,”陸明月開口,“孩子要不要是你們紀家的事,與我無關(guān),別說跟從前一樣,就是紀衡昱遣了這一屋小妾,都與我無關(guān)。這婚,我離定了?!?p> 咚一聲巨響,紀夫人暈了。
府里頓時亂作一團,陸明月頗為無語,這招真是從古至今屢試不爽,明知他們使詐,但也只能暫且作罷。
晚上珠兒便得來消息,說是夫人頭痛心痛臥床不起,但她卻看見廚房小廝端去的飯菜都被吃得干干凈凈。
“老爺還吩咐了所有下人,不得將今日之事往外泄露一字半句?!?p> “猜到了?!?p> 陸明月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敲著桌子,思考怎么破眼前的僵局。
“少夫人,少爺來了。”子晴傳話。
話音未落,紀衡昱便走了進來,一屁股往桌前一坐,大有要跟陸明月好好掰扯掰扯的架勢。
他一臉我錯了要投降的表情說:“你到底想怎么樣,除了和離?!?p> “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想和離。”
“為什么?陸明月,我不懂。我承認過去做了很多對不住你的事,我向你保證,以后不會再那樣了,我會尊重你,愛護你,我會……我會跟你有第一個孩子?!币粋€歡場老手說這話竟有些臉紅。
“紀衡昱,”陸明月實在聽不下去了,趕緊打斷他,“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和離,不是因為你做了多少對不起我的事,更不是想以此為底牌去要挾你。我想和離,只是因為我不喜歡你,我不想跟一個相看兩厭的人生活在一起?!?p> “相看兩厭?陸明月,你就這么討厭我?”紀衡昱一臉受傷的表情。
“或許都談不上討厭,紀衡昱,其實你也不喜歡我,只是由我提出和離大概傷了你的面子,所以你現(xiàn)在這副表情。你一個風流無邊的闊少爺,就不要立什么情深不悔的人設(shè)了,大家誰不知道誰的底細呢,咱們好說好散。”
“不,不是這樣的!”
紀衡昱很抓狂,為什么每次自己的意思都要被陸明月曲解,他是真的不想離!怎么到了陸明月的嘴里,就變成他要立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設(shè)。
“什么樣都不重要,我累了,你回吧。”陸明月?lián)]揮手,不想再跟對方糾纏。
幾個丫頭見狀趕緊送紀衡昱離開,免得惹陸明月不快。
紀衡昱依舊不甘心地大喊:“陸明月你別想擺脫我,我永遠不會同意和離!”
等人都走了,陸明月恢復(fù)剛剛的狀態(tài),托著腮幫子想到底該怎么成功和離。
或許找官媒遞和離書?但是單方面和離也不會受理啊,不然直接找禮部侍郎,官大一級壓死人,丞相府的面子他不敢不賣,可家里也沒有說服,丞相府千金的面子夠用嗎?
想著想著突然察覺到里屋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陸明月神情一抿,沉聲道:“誰在里面!”
里屋緩緩走出一人,一襲黑衣,豐神俊朗。
“秦玨?”陸明月被驚到了,他怎么在這?
秦玨隨意的走到桌邊坐下,也不管對方的直呼其名,按理說她應(yīng)該尊稱一聲七王爺,但她沒在意,他也不在意。
他拿過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著陸明月說:“做筆交易如何?”
“你怎么進來的?來多久了?剛剛我們說話你都聽到了?我們有什么交易可做?”陸明月連珠炮似的連發(fā)數(shù)問,但還能故作鎮(zhèn)定。
“翻墻,很久,差不多。”
秦玨言簡意賅的回答她的提問,“你想要和離,我需要尚書府的一個東西,我?guī)湍愫碗x,你幫我找到東西。”
把翻別人家院墻說得如此自然,也是陸明月見過的第一人了。
“聽起來倒是很公平,但我剛剛已經(jīng)想到辦法了,可能不需要你的幫助,而且,我怎么知道你要的東西會對我對他們有什么影響,我跟他們沒仇,也不想平白擔風險?!?p>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尚書府的侍衛(wèi)在門口詢問:“少夫人,剛剛府內(nèi)進賊,少夫人可安全?能否容我等進來搜查?”
陸明月瞥了秦玨一眼,他倒跟沒事人一樣不慌不忙?!盁o事,我已歇息,你們?nèi)e的地方找吧?!?p> “是。”門外眾人毫不懷疑就撤了。
陸明月也不知自己為什么會維護此人,大概是他太自信太隨意了,這種自信隨意讓陸明月誤以為他們是相熟好友,影響了判斷。
“現(xiàn)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秦玨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陸明月翻了個白眼:“什么就一條船上的人,你不要太自來熟。你先告訴我你要找什么東西,我評估一下風險和收益?!?p> “于大秦安危無礙,于尚書府榮華無礙,于我的事情有關(guān),僅此而已?!?p> “別說的這么輕松。你找過很多次了?很難找?”
“藏書閣,紀泓、紀衡昱的臥房、書房,祠堂,兵器房……我都找過了,沒有?!?p> “所以你來我這碰碰運氣?”
陸明月訝然,他竟來過這么多地方,卻還是第一次被府里的人發(fā)現(xiàn)。
“是?!?p> “那行,我答應(yīng)你了,我?guī)湍阏业綎|西,你幫我和離?!标懨髟潞芩斓卣f。
“你方才說已經(jīng)想到辦法?”
“但需要你的幫助呀,”陸明月沖他眨眨眼,狡猾一笑,眼里猶如滿天銀河墜入其中,那股機靈狡黠的勁兒讓人怦然心動,不自覺為之吸引,秦玨不著痕跡地把眼光移到別處,似乎無法承受這樣的光彩。
“尚書府和丞相府都不同意我和離,他們打算躲著我,以為能拖過去不了了之,既然這樣我就把事情鬧大,讓他們躲不過去。”
“如何?”
秦玨出聲詢問。躲不過去的或許不止他們。
“我決定寫一封罪己狀,我要向全天下痛陳我的過失,我要燃起輿論這把火!他們不是害怕我被人指指點點,害怕自己成為滿京城的笑話嗎,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陸明月越想越激動,這是她剛剛靈機一動想出的辦法。輿論的力量是強大的,她在現(xiàn)代已經(jīng)見識過很多,明星的影響,水軍的作用。
古人說水可載舟亦能覆舟,焉知這民心并非只能作“大楚興,陳勝王”,利用的好,可以解決很多棘手的問題的!當然,幸好如今的時代還沒有帝王做過罪己詔,她能剽竊別人的創(chuàng)意搶個新鮮。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秦玨內(nèi)心也很震動于她的方法,罪己狀?聞所未聞!竟有女子敢行天下先,這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有魄力,決斷,和雷霆之風。
“明日晚上你過來,我把東西寫好后交給你,你幫我印他個幾千份,反正越多越好,分發(fā)在京城各處,然后雇些水軍,引導(dǎo)一下輿論,當然是往支持我和離的方向引導(dǎo)?!?p> 陸明月絲毫沒發(fā)覺,她把邀請一個男人晚上到自己閨房的事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秦玨也不拘小節(jié),依舊面不改色的探討。
“何為水軍?”
陸明月愣住,憋笑,想了想水軍的概念,斟酌道:“一個代號,就是能把別人的言論態(tài)度往一個我所希望的方向引導(dǎo)的人,這種人一定要不起眼,要機靈,要市井,不可讓人察覺出他是收錢辦事的,一定要真情實感,在閑聊中表達觀點,輸出態(tài)度,咱們打的是心理戰(zhàn)。”
“好,成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