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煩意亂之下薛晚什么也沒顧上,急忙跑到屋里將才買的金釵塞到昌姨手中“我恐怕不能出去見你,你多保重?!?p> “傻孩子,你自己留在這里才叫人不放心!”昌姨紅了眼睛道。她身上有多少錢自己心里有數(shù),來了這么久不見她給自己添置什么,反而給她們兩個萍水相逢的人買了好幾樣東西,叫人怎么不覺得心中有愧。
昌姨嘆了又嘆,抹著眼淚看了一眼幾步之外的顧慎遠道“我看他倒和其他人不一樣,你要是遇見什么事情去求求他或許有用?!?p> 可是他好容易生氣,薛晚拿不定主意,不知他究竟會不會幫自己,卻還是點了點頭“我曉得了?!?p> “以后你就只能自己幫自己了?!辈淘偃目戳怂脦籽?,最終還是沒有讓她去找將軍求情。
臨走時昌姨道“你一個人在營中千萬小心,我聽說朝中有意將你們這些年紀輕的寡婦配給士兵,你若不想,還是趁早給家里去信,叫你哥哥趕緊把你帶走,不然要是真的入了軍戶,這輩子都毀了?!?p> 薛晚忙道“那怎么辦!我不能留在這里的!”她答應了娘親,一定會回去看她的。
“你也別怕,現(xiàn)在不過是大家風言風語的議論著,究竟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昌姨安慰了幾句,眼看著太陽就要升起來,又急急忙忙的走了。
失魂落魄的薛晚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是什么時候回到屋里的,只是坐在那里愣愣的發(fā)呆,現(xiàn)在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這樣?
顧慎遠跟了進來,坐在邊上低聲道“時候不早了,夫人該起了。”
是啊,夫人還在這里呢,或許她能夠幫自己?可這個念頭也只是一瞬間,她立刻想起上一次的希望是如何破滅的,頓時覺得張不開嘴。
屋里已開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薛晚強打精神開始了一天的差事。留在屋里的顧慎遠卻有些心神不定。剛才昌姨說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只是軍戶和民戶婚配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根本不是一句話就能改變的事。即便現(xiàn)在陛下的態(tài)度有所松動,各地的百姓們卻未必能夠坐視不管。
薛晚心不在焉的樣子全都被凝華看在眼中,手里慢吞吞的擦著香脂,道“你看起來像是有什么心事?!睆溺R中看出去,她只是低頭并不回答,像是已經(jīng)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無法自拔。
凝華扶著桌沿轉身“說說吧,說不定我能替你打聽打聽?!?p> “夫人,我聽說營中將要讓軍戶和民戶通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薛晚小聲道。
“你希望是真的還是假的?”凝華聽了反問道。
她?她當然希望是假的,誰會喜歡在這么難挨的地方生活!她還要回家呢!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很委屈,自己是莫名其妙被送過來的,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不必她開口凝華就能看出她的不情愿,心中疑惑不已,嫁給一個當兵的就這么讓人難以接受嗎?轉念一想她或許從未和男子相處過,乍然一看全是這些粗鄙的人自然沒什么好印象?!斑@件事我聽將軍無意間提起過,只是丞相有這個想法,陛下還沒有答應呢。”
“要是這么說,陛下也可能不答應吧?”薛晚忽然覺得有了希望,陛下總不會還要聽丞相的話吧?
誰知就這么巧,將軍手里提著食盒進來,隨口道“什么不答應?”
薛晚一下子白了臉,匆匆的行過禮一下子跑了。留下摸不著頭腦的將軍愣在原地,難道他今天長得格外嚇人?“怎么回事?”
“你來干什么!”凝華沒好氣道。
“你昨天就沒怎么吃東西,總要把早飯吃了吧?”將軍好脾氣的將食盒里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在桌面上,警告道“你要是再掀桌子就別怪我動手?!?p>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將軍難得強硬,竟讓凝華一下子頓住動作,氣得轉到一邊不看他。
將軍擺好碗筷道“你大可以和我斗氣,打我罵我都行,但是不能拿自己發(fā)脾氣?!?p> “你皮糙肉厚有什么可怕的,要說不要臉這世上恐怕沒幾個人比得上你!”凝華冷笑道。
“阿凝,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總該也聽一聽我的說辭?!睂④姷馈?p> “你的說辭?你還要說什么?我親眼所見!難道那些全都是假的嗎!”凝華拍著桌子道。
他疲憊的按了按眉心“不說這些了,先吃飯吧?!?p> 大概是真的餓了,凝華并沒有和他接著吵,雖然臉色依然很難看,到底是把飯都吃了。臨了,將軍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問“剛才你們在說什么?”
凝華這才想起來自己要替薛晚問的事情?!白罱忸^有人在議論什么軍戶和民戶成親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你怎么知道的?”將軍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躲在門后的人,問。
“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告訴我怎么回事就行了?!蹦A不耐煩道。
將軍想了想說“這件事情還沒有定論,朝中還在商議,恐怕要過些日子才能有結論?!?p> “所有人都要成親嗎?”
“你想多了,這里可沒有那么多能成婚的女子?!睂④娛Φ馈爸挥心切┯泄倨酚胁钍碌娜瞬拍艹捎H,普通的士兵可沒有這種機會?!?p> “那那些人?”
“每年都會有犯了事充軍的人,一般的士兵都是從這些罪臣女眷中擇婚?!睂④娊忉尩馈?p> 凝華想了半天道“成親是這么麻煩的事情嗎?”她以為只要兩情相悅就能成婚。
“成親是一件天底下最麻煩的事情,要是有個人肯為了你做這件事,他心里一定將你看得很重。”他眼中含笑“畢竟男人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怕麻煩的人。”
薛晚心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氣,可很快就又提了起來。若說有官品的人,不就都是黃百戶這樣三十歲上下的人?可她根本就不想留在這里?。?p> 將軍走的時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守在門邊的顧慎遠,這個人倒是個嘴嚴的,也不見他在外面胡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沒這個心還是藏得深。
外頭的雪一如既往的大,他裹緊披風走在前頭,自始自終沒有回頭,于是沒有看見半遮半掩的門后有一雙眼睛一直沉默的盯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