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離好不容易得一口氣歇,她不曾混跡官場,常年帶兵打仗,相處的都是那些糙漢子,爽快耿直,因此做不得那些官腔,應(yīng)付起來,委實費勁。
方才與那干官員周旋,飲了不少酒,顧離酒量不錯,卻也有些微醺,趕緊喝了兩杯茶清醒。
“酉時在宮外沖撞了將軍的車馬,沖撞了將軍,這杯酒敬將軍,忘將軍海涵?!被矢a端著一杯酒,面無表情的盯著顧離。
明明是賠罪,可那表情看起來并非甘愿。
顧離有些無語,卻還是端起酒杯,“宣王言重。”
“奧,皇兒與將軍發(fā)生了何事,說來聽聽。”皇上似乎很有興致,眼神在皇甫燼與顧離間流連。
眾所周知,宣王此人驕傲得很,從不肯向誰低頭認(rèn)錯,哪怕是隱晦提一句,也從未見得。
有一次,皇帝賞賜了寵妃一個花瓶,前朝的,色彩明亮,做工細(xì)膩,很有觀賞價值,然還沒到貴妃手里,宣王見了有些興趣,拿在手里把玩,結(jié)果不慎摔碎,說了句手滑便離開了,似乎還覺得晦氣。
如今卻向顧離賠罪,雖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樣貌,卻還是令人驚奇,看來這顧離確實有過人之處。
一時間,百官心思各異,難道顧離站隊太子?
“小事而已,無甚可說?!毙鯀s好像沒有太大興致,甚至懶得提。
他不說,皇帝感興趣,顧離只好開口,“小事,下官進(jìn)宮時,宣王車馬從測街出來,趕車小廝沒注意,撞了個正著,驚擾了宣王,還望海涵?!?p> 顧離如實陳訴,沒有卑躬屈膝,言語討好,也沒有添油加醋,疏遠(yuǎn)敵對,她的態(tài)度又打消了百官猜測,顧離還沒有站隊。
“原來如此,那倒是皇兒給將軍添加麻煩?!被实鄯路鹪谙蝾欕x說話,可言語中都是對皇甫燼的包容,無絲毫責(zé)怪之意。
“皇上言重?!鳖欕x笑著行一禮,坐下。
心中卻想著自己那小廝,受了傷也只能默默承受,公道是討不得的。
“皇上,聽聞將軍驍勇善戰(zhàn),武功高強(qiáng),卻看著如此稚嫩,臣不服,想與之比試。”一公子哥不知何時站起身,看起來有些微醺。
顧離不認(rèn)識他,不過認(rèn)識過來勸他之人,上官彥,今日前來迎接他的官員之一。
上官彥見勸說不成,轉(zhuǎn)身面朝顧離,“家弟魯莽,忘將軍海涵。”
“無妨?!鳖欕x笑著飲了一杯茶。
“兄長,不要攔我,將軍如此年紀(jì)便擊退敵軍,加官進(jìn)爵,我也是敬仰將軍,想與之較量較量?!惫痈缤妻瞎購哉Z中毫無敬仰之情。
他們都是有些身份之人,傲氣得很,想來顧離不知從哪個鄉(xiāng)旮瘩里出來的,也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才坐上這個位置,他不服。
顧離只覺得可笑,這些人,是覺得自己廢物,別人也都是廢物嗎?
顧離收住笑容,卻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緊張。
“比試一二,無傷大雅?!被实蹘е磻虻男那榍寐淦遄?。
反正比試,一可以借此機(jī)會挫挫那些個心高氣傲的官家子弟銳氣,二來可以看看顧離實力。
皇帝金口一開,顧離只好起身,參加宮宴,不能佩劍,她隨手抽了某個護(hù)衛(wèi)的劍。
“那就請多指教?!鳖欕x抱拳行禮。
那官家子弟學(xué)著顧離的動作抽出一護(hù)衛(wèi)佩劍,“上官擎,請多指教。”
抱拳行了一禮,劍指顧離,沖了過來。
顧離一個偏身躲過。
上官擎轉(zhuǎn)身欲再動手,顧離已劍指他的喉嚨。
“你……你……你……”上官擎瞪大眼睛,無法言語,在眾官家子弟中,他武功已經(jīng)是很出色的,沒想到顧離竟然一招制勝,他毫無還手之力,真是里子面子都丟盡了。
百官也呀然,包括那些武將,顧離動作太快,怎么出手的,他們都沒看清。
“承讓?!鳖欕x抱拳行了一禮,把劍還給護(hù)衛(wèi),“多謝?!?p> 護(hù)衛(wèi)雙手接過劍,有些激動,“在下,在下的榮,榮幸?!?p> 顧離對他點頭一笑,回到位置繼續(xù)喝茶。
上官擎還在風(fēng)中凌亂。
皇帝有些看不下去,“回去吧,無事多讀點書,練會兒劍,那些青樓酒巷,就別去了?!?p> “諾?!鄙瞎偾婺樢患t,窘迫回到座位。
有他出頭,那些個想找顧離比試的,都安住心,管住嘴了。
顧離鎮(zhèn)住了公子王爺,卻收獲了一干小姐的芳心,今夜的風(fēng)采,第二日便在大街小巷瘋傳,當(dāng)然這是后話。
一場宮宴在顧離的多次絕望與期待中,終于結(jié)束了。
她很少這樣坐著一動不動就是兩個時辰,即使平時處理軍務(wù),也是時不時起來走兩步。
剛出宮門,顧離又被人叫住了。
“方才家弟魯莽,給將軍帶來困擾,實在抱歉?!鄙瞎購├瞎偾娲掖亿s來。
上官擎在宮宴上挑釁已經(jīng)非常不禮貌的,何況這還是為顧離而設(shè),于情于理都該賠禮謝罪。
“無礙?!鳖欕x溫和一笑,并不是太在意。
不過上官擎還是道歉,似乎有些羞愧難當(dāng),說完就跑了。
上官彥連連搖頭,“疏于管教,讓顧將軍見笑了?!?p> “大人多慮了,顧離還有事,告辭。”顧離說完,跨上馬背,轉(zhuǎn)眼消失在黑暗中。
和官場之人說話太費勁,字字句句都文縐縐的,再待下去,她擔(dān)心自己瘋掉。
回到府中,已是亥時,林伯老遠(yuǎn)在門口等著。
“將軍終于回來了?!绷植钡哪樕蠏炱鸷吞@慈祥的笑容。
“讓林伯掛心了?!鳖欕x把韁繩交給小廝,對林伯溫和一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等她回家,顧離心中動容,言語越發(fā)溫柔,“以后若是本官回來晚了,林伯就睡吧,不必等著?!?p> 林伯把手里的袍子遞給顧離,已入暮秋了,夜晚起風(fēng),冷得很。
“無妨,將軍不回來,老奴也睡不踏實。”他心里擔(dān)心顧離,京城雖治安良好,可夜黑風(fēng)高,難免還是讓人心怯。
顧離雖是鎮(zhèn)北大將軍,可身體單薄,和同齡男子相比,要矮上一個腦袋,看著難免讓人覺得孱弱,況且林伯從來也只把他當(dāng)與孫兒同齡的少年郎。
顧離笑著,沒有說話,只覺得風(fēng)吹起,并沒有那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