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房門被拍響。
床榻上,顧離猛的掀開棉衾,眼神深邃銳利的盯著房門,聲音冷冽,“誰?”
外面的人大概是愣了一下,顧離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平易近人,從未有如此冰冷謹(jǐn)慎,冷漠疏離的時候。
“回將軍,王府派人催促,讓將軍快些準(zhǔn)備,陪王爺前往晉祠寺?!蓖饷娴娜丝焖俜A明情況,便退下了。
原來是林伯,顧離冰冷銳利的眼神,盯著房門看了一瞬,薄唇微泯。
對于林伯,她心中已有計量,終究是皇帝賞賜的人,心哪會真的向著自己,不過,希望他懂得適可而止,不要觸碰自己的底線。
顧離快速整理好床鋪,收拾了一下,想了想,又回屋找了一件薄披風(fēng)披著。
趕到宣王府時,皇甫燼馬車已經(jīng)停在府門口,他掀開車簾,不耐煩的看了顧離一眼,隨后摔上簾子,冷聲說道:“走?!?p> 顧離在風(fēng)中凌亂,皇甫燼既不準(zhǔn)備讓她坐馬車,也沒給她準(zhǔn)備馬匹。
“王爺吩咐,將軍既然來得晚,便是補(bǔ)足了精力,請將軍徒步跟上?!敝沂逑蝾欕x行了一禮,交代完皇甫燼的吩咐,離開了。
王府大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整個大街上,空蕩蕩的,唯余顧離一人,顧離看了一眼天,朦朦朧朧的,光線尚且昏暗。
咬咬牙,只得施展輕功跟上。
可到底人不比四條腿的馬,何況是兩匹,加上皇甫燼有意無意的加快速度,顧離勉強(qiáng)跟上,到晉祠寺時,她整個人都虛脫了。
“少說也有幾十里路,將軍的耐力,令本王佩服。”皇甫燼下車,心情愉悅的看了顧離一眼,聲音爽朗,鉆進(jìn)顧離耳中,心中,很不是滋味。
此時天已大亮,顧離臉頰微紅,氣息有些重,發(fā)絲不知何時掉了一縷出來,在額前飄蕩,皇甫燼腦海中浮現(xiàn)出幾個字,凌亂的美,可顧離是男人。
顧離略微平息了一下氣息,回道:“王爺過獎?!?p> 她的聲音如同山間清澈流淌的溪水,清冽寒冷卻又干凈舒爽。
皇甫燼覺得總算找到顧離身上一個優(yōu)點:聲音尚且悅耳。
“進(jìn)去吧?!彼那椴诲e,也就不計較顧離姍姍來遲之罪。
小廝把把馬牽走,顧離趕緊跟上皇甫燼的腳步。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晉祠寺方丈——鑒真大師。
鑒真大師不過不惑之年,長相眉清目秀,大概常年禮佛的原因,身上一股清新淡雅,不問世事的純凈之氣。
可不知為何,看到顧離,頓了一下,瞳孔皺縮,嘴唇微顫,手上的佛珠也忘了動,幾息時間才緩過神來,朝皇甫燼行了一禮,“恭迎王爺?!?p> 皇甫燼虛扶了一下方丈,問道:“大師認(rèn)識顧將軍?”
鑒真大師看著顧離,眼神柔和了幾分,“原來是鎮(zhèn)北大將軍,方才老衲看花了眼,以為是故人到來?!?p> 顧離溫和一笑,雙掌合并,向方丈行了一禮。
皇甫燼來了興致,“哦?不知顧將軍和大師哪位故人相似?”
他問得隨意,似乎一時興起。
可方丈到底心思敏銳,很懂得察言觀色,窺探人心,他心平氣和的道:“故人已故,不過幾分相似罷了,王爺不必在意。”
皇甫燼到底還是尊敬鑒真大師,果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跟著大師前去禪房吃茶去了。
顧離不便打擾,沒有跟著他們,便四處逛逛。
寺中傳來小和尚禮佛的聲音,顧離怕驚擾了他們,便走遠(yuǎn)了點。
寺廟花木幽深,蟬鳴鳥語,遠(yuǎn)離了世俗,讓人很容易靜下心來,顧離靠在一顆香樟樹下,陽光照在臉上,不暖,卻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哪都能睡,毫無警惕心?!被矢a站在香樟樹不遠(yuǎn)處,嫌棄的看著顧離,語氣帶著絲毫責(zé)備。
警惕心,是士兵必備要素之一。
“寺廟有時能令人平心靜氣,顧將軍大概是放松身心?!辫b真大師中肯說道。
皇甫燼扭頭看了他一眼,鑒真倒是出奇的樂意幫顧離說話。
“阿彌陀佛?!辫b真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皇甫燼只隨意看了一眼。
兩人剛離顧離十幾步遠(yuǎn),顧離眼皮猛的睜開,銳利的盯著兩人。
如同身處危機(jī)中的老虎,謹(jǐn)慎而又兇猛。
見是兩人,顧離瞬間掛上笑容,仿佛剛才那人不是她,“以前從未來過寺中,沒想到如此清靜?!?p> “確實,將軍常年身處刀槍劍戟之中,煞氣難免重了些,可多來寺中坐坐,靜靜心?!辫b真大師誠摯勸告。
方才顧離的行為,是常年身處危險中,內(nèi)心躁動不安的表現(xiàn),她十分謹(jǐn)慎,亦或者說她毫無安全感。
“多謝大師提議,顧離有空定會常來?!鳖欕x感激一笑。
兩人在寺中用了齋飯,太陽已經(jīng)跑下山頭,只留下些余暉,照得四周紅彤彤的。
臨走前,方丈遞給顧離一個香包。
“老衲在香包中放了一些草藥,可凝神安眠,將軍帶在身邊,可減緩心中的煩躁?!狈秸裳哉Z誠懇,飽含關(guān)心。
皇甫燼眼睛微瞇,心中不知道在計較著什么。
鑒真和尚一直陪著他,這香包也不知什么時候備上的。
顧離不知道長的到底像誰,這待遇,他一個王爺都沒有過。
顧離趕緊雙手接過香包,“有勞大師費(fèi)心,顧離定會帶著。”
鑒真大師似乎有些欣慰,眼里真真切切的關(guān)心。
當(dāng)然,對每一個前來拜訪的人,他都是關(guān)心的,只不過同顧離的關(guān)心有些差別。
皇甫燼注意到這一點,顧離自然也留意到了,心中難免有些猜想。
拜別大師,兩人迎著夕陽的余暉,離開了。
顧離這次終于乘上馬車,正襟危坐,屁股底下柔軟舒適,可比她以往的馬車強(qiáng)上幾百倍。
“鑒真大師待你倒是特別?!被矢a也不知是在感慨,還是在和顧離說話。
“榮幸和大師一位故人相似罷了?!鳖欕x謙虛一說。
“本王倒好奇那位故人是誰?!被矢a終于正眼看顧離。
不過他的問題顧離可無法回答,她自己也好奇,也想知道。
回答不上,顧離便閉嘴,少說少錯,何況這幾天她一直被人試探,謹(jǐn)慎一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