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村子里的狗停止了狂叫。
顧離穿著新衣服,多日來郁悶的心情緩解了一點,她撐著李嬸子丈夫給她做的拐杖,搖搖晃晃來到院子里。
“大晚上的出來作甚?”皇甫燼不知何時坐在屋頂上,呆呆的望著黑得沒有盡頭的遠方。
“透透氣,想看看星星?!鳖欕x道。
今晚的星星很明亮,也很多。
顧離在軍營的時候,一個人呆著,就喜歡看著天空,沒有星星就算了,有星星便和它作伴,她知道,她們都是孤獨寂寞的,他們的傷痛找不到地方傾述。
顧離望著天空,有些癡迷,也有些呆,不知何時皇甫燼跳下來,抱著她的腰一躍而上,“坐在屋頂看得更清晰,”
顧離對他淡然一笑,比以往的假笑不知道真誠多少倍,“王爺,謝謝?!?p> 她的這聲這些太過鄭重其事,皇甫燼耳根子有些發(fā)燙,“舉手之勞?!?p> 兩人沉默著看天,嘴角不再緊繃,很放松,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得到解脫,這些天來的擔(dān)憂,焦慮,煩心,統(tǒng)統(tǒng)有了救贖,就像臟東西,突然被清水沖得一干二凈,舒爽極了。
“王爺可知,這些刺客是出自誰的手筆?”顧離躺著,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茅草屋有些下榻,可他們分明坐的是橫梁,
顧離問得突然,皇甫燼卻不以為然,仿佛早就猜到她會問,當(dāng)然,他也沒打算隱瞞,“貴妃,孫貴妃——孫淑華?!?p> 顧離有些愣住,她大概并不清楚孫貴妃此人,不過曉得如今她是后宮之主,只是太子并不是她兒子。
皇甫燼對她的反應(yīng)沒有多大反應(yīng)。
他斜睨了顧離一眼,“孫貴妃向來視本王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大大小小追殺刺殺下毒放暗箭不下數(shù)百次,可惜都沒有成功,本王仍舊過得好好的,也算是廢物一個?!?p> 他除了那一點客觀的嘲諷,再沒有任何情緒,平淡得如同缸中的水,風(fēng)平浪靜下,紋絲不動,明明那個受害者,主人公是他。
“太子不是你?!鳖欕x淡言。
覺得皇甫燼太苦,也覺得自己太冤,明明什么都沒做,就付出了代價,很慘痛。
“有何關(guān)系?”皇甫燼嗤笑一聲。
他不是太子,可是要想奪得太子之位,不除掉他,比登天還難。
顧離似懂非懂,大概這幾天腦袋有些燒糊涂了,她想,總覺得迷迷糊糊的。
皇甫燼嘆了一口氣,“其中彎彎繞繞,腌臜之事太多,你想不通不奇怪?!?p> 換做一樣,想不通自然就不想了,可現(xiàn)在不同,“下官被攪進去了,無緣無故,不知何時?!?p> 顧離有些無奈,她向來避諱摻雜皇家陰謀陽謀,一不小心就斷送小命。
“你是鎮(zhèn)北大將軍,逃不脫的?!被矢a語氣平靜,顧離卻覺得又無奈又諷刺。
確實,她是將軍,手中握著一定的軍力,奪嫡最重要的,不也就是這些嗎?逃不脫的,終究是逃不脫。
顧離正有些感慨,突然覺得屁股下面茅草又塌陷了一些,然后她聽到一些不美妙的聲音。
“王爺,我覺得……”
“砰……”
“嗯……”
顧離沒有覺得完,兩人就眨眼間摔下去,稻草落得四處都是,顧離嘴里不知為何也咬著幾根,本來黑沉沉的屋子有了些光亮,屋頂一個大窟窿扎眼得很。
“將軍還不起來,是覺得本王身上躺著舒服是嗎?”皇甫燼陰沉寒冷的聲音響起。
顧離一個哆嗦,趕緊滾到一邊。
她雖然被砸得悶哼一聲,卻好在有皇甫燼這個人肉墊子墊著,沒有傷到。
皇甫燼冷著臉站起來,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把身上稻草摘干凈,灰拍干凈,才不情不愿分出一點點精力注意到顧離。
顧離掙扎半天沒有起來,皇甫燼好心扶了她一把,左手就被他當(dāng)臨時拐杖。
“怎么了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
“天啊,我的天啊,怎么會有這么大一個窟窿?”
“老天爺啊,這得花多少錢,多少精力來補???作孽啊,真是作孽,家里面哪里有那個閑錢???”
李嬸子不明所以沖進來查看情況,查看完哭天喊地。
百姓本就生活不易,吃飽穿暖已是知足,家里哪里還有存錢,何況他們還要供兒子在京城備考的開銷,負擔(dān)重啊。
李嬸子丈夫也是沉重的站在一旁,安撫著妻子,又挑挑揀揀地上的稻草是否還一些能用。
“嬸子,實在抱歉,修房子的錢,我會出?!鳖欕x這話說得很心虛,她身上穿著的,還是皇甫燼大發(fā)慈悲給她買的。
李嬸子心中有氣,她好心收留這兩人,卻沒想到……心中憤懣煩躁,也不愿意搭理顧離。
倒是李嬸子丈夫勉強一笑,“不礙事,不礙事?!?p> 話是這樣說,他的臉色卻鐵青,撿著地上的拿著稻草可惜又自悲。
外面的星星光澤不太明亮,卻照得人悲傷極了。
顧離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有些手足無措,她倒希望李嬸子吼她幾句,或者打也行,心中尚且舒坦一些。
皇甫燼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等到三人沉默,他才開口,“本……我的責(zé)任,修房的錢我出,我會找人來修好的?!?p> 李嬸子夫婦有些猶豫,既覺得有些不仁義,可他們又沒有那個錢。
“昨晚偶然聽嬸子提到,您兒子在京城備考,我有幸認識京城一貴人,他向來賞識人才,希望嬸子給我個機會,到京城后向他提一提貴子,莫要遮蓋了珍珠才是?!?p> 皇甫燼言語委婉誠懇,事關(guān)兒子前途,李嬸子也不再猶豫,點點頭,臉色瞬間轉(zhuǎn)變?yōu)樾老病?p> 她這一生唯一的念想,就是兒子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李嬸子丈夫有些不贊同,覺得是自己占了二人便宜,心情不是很好,不過也沒拒絕,毫無疑問,兒子的未來是他們這個家的支柱。
“那王爺今晚住在哪里?”李嬸子夫婦離開后,顧離問了一嘴。
這屋是皇甫燼的,破了個洞,暮秋冷得很,定然是睡不著的。
“你說呢?”皇甫燼反問道,推門離開了,方向是隔壁,顧離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