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而魅影星和那已逝去的一切自那天起就又清晰地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我?guī)缀跏巧闲贪阋槐橐槐榛貞浿嵌稳兆拥狞c點滴滴。我不能遏止地在心底狂喊：“天齊，天齊，讓我見你一面，讓我再見你一面?！?p>　　這種心態(tài)下我的病情迅速惡化，我自知我時日無多。

　　終于到了那一天，忽然間我便墮入了那久違的夢境。

　　還是那間大房子，空空蕩蕩的，家具都似黑影，而我則又如幽靈般飄蕩，不同的是，這次我明白我會碰上天齊，我心狂跳，我是多么想見到他，哪怕只是背影。

　　但我飄了許久也未碰上任何東西。

　　正當(dāng)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同一個夢時，屋角出現(xiàn)了個模模糊糊的苗條身影，我迅速地靠近去看，呵，那個身影有一頭熟悉的長發(fā)，而當(dāng)她的眉眼逐漸明朗時我?guī)缀踔献?，是枝子?p>　　“枝子？！”我低聲驚呼，旋即就自言自語：“我是不是已死了，已變成鬼了？”

　　“不是，葉子，你還未死，但也快了?！敝ψ佑H厚地說，笑意如生。

　　“枝子，怎會是你？”我不能置信。

　　“葉子，呵，你我竟真的同一命運，真是想不到?！敝ψ幽曋?，嘆道。

　　她怎會象是什么都知道？

　　“怎會是你？”我不肯放過她，兀自追問。

　　“葉子，你要明白，你的天齊也消失了，他永不能再與你相見?！?p>　　我心似被刀剜。

　　過了許久，我才喃喃道：“為什么呢？他都未再見我就離我而去了呀?！?p>　　“不，葉子，”枝子責(zé)備地看著我，“你不可以有絲毫怪他，他來過多次想見你，只是造化弄人?！?p>　　“什么？”

　　“他來過，但你那時卻還不識得他?！?p>　　“什么？！”

　　“還記得你未識他前做的那個夢？”

　　我大惑不解，“枝子，是你通靈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他來了，”枝子不理我的問題，顧自往下說，“但因為宇宙間不可測的震蕩，他來錯了時間，葉子，他來到了你認(rèn)識他以前的時間?！?p>　　我頭大似斗，“枝子，枝子，拜托你從頭說清楚，我不能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還有你為什么會來告訴我這一切？”

　　“以你之聰慧，難道還需我多說？”枝子調(diào)侃道。

　　我定下來想一想，是，我大致可以了解，現(xiàn)在再回想那時的夢境，一切也變得可以解釋，所以那背影會叫我靈兒，這真是古怪到了極點，他來會我，我卻不認(rèn)識他，但倘若沒有這個陰錯陽差的夢，我又根本不可能刻意留心他，我們可能連相識的機會都沒有，這真是命中劫數(shù)。

　　但我還是要問枝子?！扒昂竽敲炊嗉?xì)節(jié)總不可能靠猜的，枝子，你一定要從頭告訴我所有來龍去脈。你本就是為這個目的來的，不是嗎？”

　　枝子贊賞地笑了，道：“你還是我熟知的那個葉子，難為你這些年來和大頭生活竟可以做到鋒芒磨盡。是的，我會告訴你一切，但這里曲折頗多，你可要想好不后悔才行?！?p>　　我怎會后悔，我情愿放棄生命來得知真相。

　　“話還得從我的故事說起，”枝子語氣變得幽長，“我的天齊和你的天齊原是極好的朋友，所以在他被抓回去的那段時間里，他把我們的故事告訴了你的天齊，懾于元老們的苛厲，你的天齊無法救我那一位。他不能求來赦免令，情急之下，竟想方設(shè)法研制出了一種儀器，他本是魅影星上最有才華的電子科學(xué)家，他賄賂行刑官作了手腳，用他的儀器將我的天齊的本體化作一束電波儲存在里面，他想如果來到地球后找一個合適的軀體把我的天齊再從儀器中放出來，我的天齊就可以以地球人的生命形式存在了。

　　他隨后便主動申請來地球工作，以他的資歷通過審查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沒想到因為知道他和我的天齊是好朋友，他來地球的第一天便受到了嚴(yán)密的監(jiān)視，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

　　他攜帶著他的儀器來到了地球，但他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為我的天齊找一個容靈之處，他也沒想過要找我，那時的他并不能完全理解我和我的天齊之間所發(fā)生的一切。那一天我偶然遇到了他，我一說認(rèn)得他他就知道了我是誰，他并沒有把全部情況告訴我，他想這樣我就不會老糾纏他，可他沒想到我會就此放棄生命。

　　等他遇到了你他才真正了解了他的朋友為什么寧肯冒消失的風(fēng)險也要和我在一起。

　　葉子，我們還是幸運的，對嗎？我們竟能碰見這兩個完美無缺的男人，而他們竟都愿意為愛情不惜犧牲掉自已的生命。

　　那一夜他為你而忘情，你不知他冒了多大的風(fēng)險，而你一講我的故事他就知道了全部真相，我寫的信他只要閉一閉眼就能感知其中一切內(nèi)容，他在凌晨你還未醒時趕回了駐地，他以為沒人發(fā)現(xiàn)他，他準(zhǔn)備帶上儀器再回來找你，他想他得和你商量一個萬全的法子來保全你們的愛情。

　　他后來知道了其實他一回駐地就不可能再出來了。

　　他用他的儀器搜索我的靈魂，其實人的靈魂也可算作是一束電波，人死后肉體消亡，電波失了依托，會散在無形的空間。我們的死亡是自然的釋放出這類電波，沒有強大外力將其擊散，所以這電波會有一段時間游離在無形的時空中，尤其是一些死前心愿未了的鬼魂，電波受到一種磁力的影響，往往還會發(fā)出一些強烈的信息。你的天齊就這樣用他的儀器將我的靈魂聚斂進來，試圖使我和我的天齊相會，但一試之下他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失敗。

　　他沒能留住我的天齊，我的天齊終是消失了，他的儀器只起到了將我的天齊的記憶保存下來的作用，我的到來不能使我的天齊有任何反應(yīng)。他明白了即便他再找到兩具合適的軀體也無濟于事，他的儀器不能幫助我們重回人間。但人的靈魂還是有些不同的，借助他的儀器，我可以細(xì)細(xì)了解我的天齊一生中的全部細(xì)節(jié)，我還可以跟你的天齊溝通，我很感激他將我收來，我心甘情愿地在他那個儀器中容身。

　　葉子，我這樣講你能明白嗎？真抱歉我不能解釋得更清楚些，說實話我都不是很明白，總之還有一種我們尚不能理解的存在形式就是了，連我們現(xiàn)在的相會也是借助這種形式，葉子，這從來就不是夢，這是真實的，我們以靈相通。

　　你的天齊帶了他的儀器和我就想離開，但他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出不去了，他動用儀器更驚動了他的上司，他們一下子發(fā)現(xiàn)他為我的天齊作了些什么，只一瞬間他就被拘回他的星球，我在那個儀器里來不及逃走，也被一同帶到了魅影星上。

　　還好沒有找到任何信息證明你知道什么，所以你被悄悄放過了。

　　我的信已被你的天齊作了點處理，他們的人只能感知到那是一封普通的家書。

　　你的天齊也被監(jiān)禁，但實在是他的才華出眾，幾乎所有人都反對判他消失，他也不似我的天齊那般不肯遮掩，他將他的深情藏起來并沒有作出太出格的反抗。他的星球因此還準(zhǔn)他在獄中繼續(xù)完成他的研究，在徹查了他的儀器確證沒什么危險后，還將儀器還給了他。

　　我實在太佩服你的天齊的膽大心細(xì)，他似乎對一切都有所預(yù)料所以他早就啟動了屏蔽程序，魅影星的檢查官費盡心思連我的存在都沒發(fā)現(xiàn)。

　　你的天齊就利用大家都不再警惕的機會造成了另一架儀器，一架可以遠程通訊的精密至極的儀器，利用它可以穿越太空搜尋到你的思維，然后可以將你的天齊的思維發(fā)送出去和你相會。他通過我破譯了地球人的靈魂和思維之間不可隔斷的聯(lián)系，他終于完成了這件偉大的發(fā)明，而它的能量便來自于宇宙震蕩?！?p>　　枝子停頓下來，仿佛極感哀傷。

　　我已肝腸寸斷，呵，天齊，他沒有一刻離棄我，天吶，為什么我不能早知道這一切，如果我知道，我情愿一死隨他的儀器去他的家鄉(xiāng)。我甚至有幾分酸澀，我嫉妒枝子能那樣和他相伴。

　　枝子如同能看透我的思想，她十分不滿意地看住我說：“葉子，你別瘋了，什么都有定數(shù)的，我并不比你多得到些什么，伴著我的并不是我的天齊。”

　　我攸然醒悟，慚愧難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