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八
因為心里惦記著這件敏感的大事，那天回家我早早就吃完晚飯，來到書房，電腦沒有關(guān)，我打開瀏覽器，想要在網(wǎng)頁上搜索有關(guān)那個武漢的不知名肺炎新聞，可是連續(xù)換了幾個關(guān)鍵詞，都沒有相關(guān)的信息，果然是一個敏感事件。
心想，好在把文章扣押了下來，不然就是一個雷。
突然，微信圖標在一閃一閃，我好奇點開一看，原來是陳旭的微信沒關(guān)閉，我們都屬于理性成熟的人，平時也沒想到要查對方的微信和手機，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即便關(guān)系再親密，也不會想要被人無時無刻看到手里里都有什么信息。
但是，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微信對話框，是婆婆發(fā)給他的。
這一看，就看懵了，聊天記錄的時間從我們領(lǐng)證前開始。
婆婆，“你說你剛認識一個當(dāng)記者的女孩子覺得挺不錯的，正好公司準備上市，已婚形象更受股民歡迎，有想要閃婚的沖動，知人知面不知心，現(xiàn)在的女孩子，一個個都跟狐貍精一樣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想找我們這樣的殷實人家，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p> 陳旭，“媽，你多心了，冉然有自己的工作，經(jīng)濟收入都不差?！?p> 婆婆，“防人之心不可無，媽建議你們簽一個婚前協(xié)議，你公司股權(quán)那些都是我們家的，是我賣了公司給你做創(chuàng)業(yè)資金的，跟你將來的老婆無關(guān)，怕她騙婚，圖謀我們家產(chǎn)，哪天離婚了要被她分走一半江山?！?p> 陳旭，“這個我會考慮進去的?！?p> 婆婆，“今天中午，我好心叫劉姐煲好湯給她送到公司，她倒好，一點也不領(lǐng)情，說我去影響不好，不去我還不知道，她居然瞞著自己已婚的事，是不是還想找其他男人呢，你們趁早要個孩子吧，有了孩子吧，這女人心就踏實了，不會再在外面亂跑?！?p> 陳旭，“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要強，事業(yè)心重，我們上次都吵過?！?p> 婆婆，“天天忙得找不著北的樣子，賺得又沒你多，每次看到她我都是一臉熱情，她倒好，冷冷淡淡的，客客氣氣的，完全不會討人歡心，都不知道你看上她哪點，我之前介紹給你那個艾媛媛，嘴巴多甜，一來我們家就圍著我，干媽長干媽短的?！?p> 陳旭，“媽，我們都結(jié)婚了，你提艾媛媛干嘛。”
婆婆，“結(jié)婚了又如何，你們簽了婚前協(xié)議怕什么，上次你們不在家艾媛媛來看我，我問她，她現(xiàn)在還沒男朋友，她對你一直都有那個意思的?！?p> 看到這里，陳旭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你在里面干嘛呢，到客廳一起坐坐啊。”
我趕緊關(guān)起對話框，關(guān)上電腦，站起身，像沒事一樣，淡然地說，“沒什么，查查今天的稿件的相關(guān)資料，有篇比較敏感的稿件，網(wǎng)上搜不到相關(guān)信息，不知道消息真實度如何，暫時扣下來了，觀望一段時間再說?！?p> 來到客廳，婆婆一如既往地笑呵呵的，一臉熱情招呼我吃水果，“冉然，工作累了吧，吃點水果，這是李姐剛剛從冰箱拿出來洗好的車厘子。”
我看著這個熱情如火的老人家，仿佛看到一個假人面具，正在賣力地表演，表演一個和藹可親的婆婆。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條社會新聞，一個70來歲的老婦人倒在地上，指正過路扶她的年輕女學(xué)生撞倒她的，抓著女學(xué)生不讓走，要賠償，最后警察調(diào)出路邊的錄像，發(fā)現(xiàn)是老婦人碰瓷。
“不當(dāng)演員可惜了，可以拿奧斯卡影帝?！蔽覜]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然后面無表情對婆婆說，“媽，水果我就不吃了，身體不舒服，回房間先休息了?！比缓髲街被氐脚P室。
躺在床上，腦子不斷回想婆婆和陳旭的那些微信聊天內(nèi)容，再想想這段時間以來婆婆表面的熱情，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腦子空洞洞一片，我閉上眼睛，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了，大腦也停止運轉(zhuǎn)，真是一個清凈的世界。
“你這樣很沒禮貌呢，我媽好歹是長輩，你怎么能這樣說話呢，你平時不是這樣的??？”陳旭走進來，關(guān)上門，惱火地沖著我嚷。
“我怎么樣了？”我睜大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你這人脾氣真沖，說一點都不可以，婚前你不是這個樣子啊，婚前你一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樣子，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真丑?！标愋褚矚馍项^來，指著我說。
“婚前我怎么樣，婚前可沒有人對我說三道四的，另外，我一直這樣，只是你沒了解情況而已，你別忘了，咱們是契約婚姻，你有什么資格指責(zé)我？”我蹦的一下子站在床上，氣勢沖沖回一句。
“你這人——”陳旭看著我的樣子，急得團團轉(zhuǎn)，最后冒出一句，“不可理喻！”
“你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蔽抑钢T口的方向，對他說。
陳旭拿起自己的睡衣和枕頭，頭也不回地往書房的方向走，我趕緊把門關(guān)上，用力地擰上鎖。
第二天，是我跟陳旭約定回門的日子，這是本地的一個重要傳統(tǒng)婚俗，女子出嫁后在丈夫的陪同下，首次回娘家探親。
早上我洗漱完畢，打開房門，陳旭已經(jīng)起床，在客廳坐著，婆婆不知去向，劉姐正在廚房忙碌。
我撿上買好的禮品出門，陳旭趕緊跟在后面，我想到他在微信里跟他媽媽說的話，再想想昨晚他的樣子，覺得好陌生，心頭陣陣發(fā)疼，“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你跟著?！?p> “回門你自己回去，不怕被人笑話么？”陳旭接過我手上的禮品包，放到車尾箱，看著我一動不動地站著，說了一句，“愣著干什么，走吧?！?p> 一路上，我心想，他怎么能跟沒事人一樣的呢，憑什么只有我自己傷心難過？
來到父母家，爸爸媽媽早已等候在家，看到我們回來，媽媽心疼地看著我說，“冉然，你昨晚沒睡好，你看看你兩個熊貓眼的，是不是又熬夜寫稿了？”
“媽，你女兒我升職了，現(xiàn)在不怎么需要寫稿了，只是審稿?！?p> “以后少熬夜，你已經(jīng)不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了，身體要緊?！眿寢尷肄D(zhuǎn)一圈，“來，讓媽看看，有沒有胖一點。”
“嗯，好像更瘦了，是吧，孩子他爸？”
“沒胖也沒瘦，是你心理作用?！卑职謱寢屨f，然后問陳旭，“怎么樣，你們真的就這么簡單地結(jié)婚了？不辦婚禮？”
“嗯，冉然說辦婚禮太麻煩，我們商量好了，等她的朋友麥子一起蜜月旅行?！?p> “我和她媽媽倒是沒問題，我們都依她的，你母親沒意見么？”
“沒事，我跟我母親說了，她沒說什么?！?p> “溝通好就行，辦不辦婚禮這事，還是要跟父母溝通好的，免得誤會?！?p> “嗯，是的，兩代人之間是容易發(fā)生誤會?！标愋窨粗艺f，我瞪了瞪他一眼。
“走，上次那盆棋我們還沒下完，陪爸繼續(xù)下完它?！卑职謱﹃愋裾f。
媽媽把我拉到廚房，關(guān)上門，悄悄問，“冉然，你婆婆好相處不？沒有為難你把？”
媽媽這么一說，我鼻子一酸，“媽，還是你最好了，我以前還總嫌你嘮叨?！?p> “閨女，有什么委屈，跟媽說說，別壓在心里，是不是陳旭讓你受委屈了？媽幫你說說他?！?p> 媽媽看著我的表情不對勁，趕緊追問。
為了怕媽媽擔(dān)心，我趕緊解釋道，“沒事的，媽，陳旭挺好的，婆婆也挺好的。就是我不太習(xí)慣，想你們了。”
“沒事就好，沒事媽就放心吧，傻孩子，又不是遠嫁他鄉(xiāng)，想我們了隨時可以回來看看我們的，我和你爸都巴不得你經(jīng)?；貋砟?。”媽媽輕輕點了點我的額頭。
“咦，媽媽，你這里有白頭發(fā)了?！蔽?guī)蛬寢屴哿宿垲^發(fā)，吃驚地說。
“大驚小怪。我很早就有白頭發(fā)了，就是這些年一直用染發(fā)膏遮著，媽媽老了，但是媽媽很高興看到你現(xiàn)在有個家，陳旭各方面挺好的，你們好好，我和你爸就放心了?！?p> “媽媽?！蔽倚睦镉幸惶幦彳浀臇|西，被觸動了。
媽媽忙忙碌碌了一輩子，為這個家不辭勞苦地操持，這就是他們那代人的婚姻，女性任勞任怨，貢獻犧牲，趕上爸爸這樣體貼的還算好的，如果遇到像陳旭的父親那樣的，便活成了婆婆的樣子，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我突然有點同情起婆婆起來，她也不過是在婚姻中沒有得到丈夫的愛的可憐女人罷了。
我呢，能像她們那樣么？我自問做不到，做不到為家庭那樣的犧牲，畢竟，我還有我的工作，我有想要做的事，想要開啟的夢想。
陪爸爸媽媽一起吃過中午飯，我們回程，臨走前，趁著陳旭在搬東西，媽媽塞給我一張銀行卡，我問，“這是什么?！?p> “這些年你給我們寄的錢，我和你爸都有退休金，也用不上，都存在這張卡上，我和你爸貼上八萬，加起來一共一起二十萬，都存給你了，當(dāng)做給你的嫁妝，趕緊收著吧，密碼老規(guī)矩沒變?！?p> “媽，我不要?！蔽疫B連推開媽媽的手。
媽媽塞到我的小包里，拉上拉鏈，陳旭正好出來，我只好收了下來。
車開到車庫時，我說，“先別上去，我們在車里談?wù)劙??！?p> 陳旭把車熄好火，看了我一眼，說，“行，你想談什么?！?p> 我極力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沉聲問，“我看了你跟你媽的微信聊天記錄，她什么意思呢？還有，艾媛媛是誰？”
“你怎么能偷看我的微信？”陳旭指責(zé)我。
“我沒有偷看，是你自己打開電腦沒關(guān)掉，我不小心看到的?！?p> “難怪我說你昨晚從書房出來后，就莫名其妙的，不對勁，原來是看了我的微信?！?p> 陳旭恍然大悟，接著又說，“我媽媽吧，一個人帶著我，又在商海浮沉這么多年，吃了很多苦，經(jīng)歷的事情有點多，好不容易有了現(xiàn)在的生活，她防備心是有點重?！?p> 我不吭聲，聽著陳旭繼續(xù)說。
“艾媛媛是她之前生意伙伴的女兒，她很喜歡，便認下做干女兒，她是一直想要撮合我跟艾媛媛在一起，但我沒有這個心思，再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p> “好了，昨晚我在書房睡得可不習(xí)慣了，今晚我要回房間睡覺?！标愋駜A過身子抱了抱我，然后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安簧鷼饬税??！?p> 像所有情侶吵吵鬧鬧一樣，我們在親吻中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