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
疫情慢慢得到了控制，本市的新增感染數(shù)據(jù)越來越少，最后降到零，沒過多久，全國的新增感染數(shù)據(jù)也降到0。
這是多么激動人心的好消息，這里的人們都沸騰了。
靜悄悄的街道開始恢復(fù)了往常的熱鬧，車漸漸多了起來，關(guān)閉了幾個月的飯店也熱鬧非凡，餐飲業(yè)迎來了第一輪報復(fù)性消費(fèi)熱潮。
我和麥子約在一家粵菜館。經(jīng)過了楊志國的事情，麥子明顯變了很多，溫柔的眼里多了一股堅(jiān)韌。
“我把房子賣了。”麥子說。
“賣了？賣了你住哪？”我愕然。
“我搬回去跟父母一起住，那個房子有太多楊志國的記憶了，我不想守著一個空房子過一輩子?！?p> “也好，可以重新再買一個新的，過新生活。”
“暫時不買了。我去了一趟楊志國的老家，和楊志國在一起認(rèn)識這么久，我還沒去過他老家，那是一個偏遠(yuǎn)貧瘠的小山村，車子只能開到村口。”
“怎么突然想到去他老家了？不怕觸景生情么？”
“就是想去看看楊志國的父母，我們都是楊志國在這個世上的親人，看到他們會覺得親切，楊志國的父母看上去比實(shí)際年齡大很多，楊志國的弟弟剛上高三，也好在還有這個弟弟在，不然……?！?p> 麥子頓了頓，接著說，“我把賣房子的錢，拿出來一半給他們，他父母不肯收，說他們已經(jīng)領(lǐng)了一筆不小的撫恤金，讓我留著以后將來用，趁著他們準(zhǔn)備做飯不注意的時候，我把銀行卡留下，悄悄走了?！?p> 善良的人，也最能讀懂善良。
“對了，你猜我回來路上碰到誰了？”麥子話頭一轉(zhuǎn)，故弄玄虛地說。
“誰？”我問。
“趙逸初?！?p> “什么？”好久沒聽到他的消息，我不免有些震驚，心里五味雜陳，不是滋味，“他過得怎么樣？”
“你不自己去問問他，你們應(yīng)該還有聯(lián)系方式啊。”麥子說。
“是還有聯(lián)系方式，但已經(jīng)沒有聯(lián)系了，就像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存在通訊錄里。”
“其實(shí)，分手了也可以做朋友的?！?p> “我不相信這句話，分手了還能做朋友的人，要么是還沒愛過，要么是一方還愛著，不然是不可能做朋友的，而且，我有什么理由去問他，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婚了?！?p> 想到和趙逸初的過往種種，我有些黯然。
“他，過得很不好，他的汽修店，因?yàn)橐咔檫B續(xù)兩個月沒生意，經(jīng)營不下去了，轉(zhuǎn)讓了出去，打算要離開這個城市?！?p> “怎么？他要離開了？”我停下夾菜的動作。
“是啊，他問我你過得怎么樣，我跟他說，你嫁給了陳旭，過得挺好的，然后他就沉默了好久，說，那他就放心了。”
后面的話，我沒再注意聽，心里有一個聲音回響，趙逸初要離開這個城市了，這個他曾有個夢想曾奮斗過的城市。
和麥子分別后，我開車來到趙逸初的汽修店，汽修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門口寫著“店鋪轉(zhuǎn)讓”四個大字。
我點(diǎn)開趙逸初的微信頭像，想了很久，發(fā)出了分手后第一條信息，“聽麥子說你要離開這里了，我想再見你一面，今天下午四點(diǎn)，老地方，音樂廣場?！?p> 趙逸初沒有回復(fù)，我不確定他有沒有收到。
到了下午四點(diǎn)，我到音樂廣場附近停車場停好車，慢慢走過去，大老遠(yuǎn)就看到了趙逸初。
他終究還是來了。
我不知該說什么好，還是他先打破了尷尬，笑著說，“聽麥子說你過得挺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恭喜啊。”
趙逸初難得一本正經(jīng)地這么說話。
“為什么突然要離開了？之前也不是沒碰到過生意上的困難，你能堅(jiān)持了這么多年?！?p> “冉然，你是我來到這座城市的理由，我們分手了，我便沒有理由再留在這里，這里對我并不友好，我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夢想，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我只能離開?！?p> 我看著趙逸初，他的語氣里，不帶有一絲情緒。
“你到了新的地方，要一切從頭開始，更加不容易?！辈还茉鯓?，我希望他可以振作。
“冉然，如果命運(yùn)讓我們兩個人之間，只能有一個人獲得幸福，那么我希望那個人是你，現(xiàn)在看到你有了一個不錯的歸屬，我就放心了?！?p>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不用擔(dān)心我，你要一定要用力地幸福，這樣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
“趙逸初，你以后也會遇到你的幸福的?！蔽艺f出心底的話。
“希望如此吧。”趙逸初面容慘淡。
這個曾經(jīng)讓我牽腸掛肚的男人，這個曾經(jīng)滿懷夢想的男人，這個曾經(jīng)活力十足不服輸?shù)哪腥耍F(xiàn)在說他要放棄了，放棄了這個城市。
車?yán)?，音樂電臺上播放著陳曉東唱的《比我幸?！罚?p> “望著廣場的時鐘
你還在我的懷里躲風(fēng)
不習(xí)慣言不由衷
沉默如何能讓你都懂
此刻與你相擁
也算有始有終
祝福有許多種
心痛卻盡在不言中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才不枉費(fèi)我狼狽退出
再痛也不說苦
愛不用抱歉來彌補(bǔ)
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請記得你要比我幸福
才值得我對自己殘酷
我默默的倒數(shù)
最后再把你看清楚
看你眼里的我好模糊
慢慢被放逐
放心去追逐你的幸福
別管我愿不愿
孤不孤獨(dú)
都別在乎
……”
家里氣氛有點(diǎn)詭異，陳旭在客廳里，臉色陰沉沉，婆婆和劉姐在廚房里，不知道在低聲嘀咕什么。
我心情低落，放下手提包，就往樓梯的方向走。
“站住?！标愋癯雎?。
我停住腳步，看著他，他一副別人欠了他幾千萬的表情，像是要活吞人一樣。
“有什么事明天說吧，我今天頭有點(diǎn)疼，先回房間休息了?！蔽艺f。
“你去外面見別的男人的時候，頭就不疼了，這會跟我說頭疼?！标愋癜炎约旱氖謾C(jī)丟到我面前，“你不打算解釋解釋一下么？”
我拿起手機(jī)，仔細(xì)一看，是剛剛我跟趙逸初在音樂廣場的照片，我看著他，“你哪來的？你跟蹤我？”
“怎么，心虛了？你光明正大用得著怕被人跟人跟蹤？”陳旭冷哼。
“我是光明正大，你搞清楚，這是在公共場合，我也沒有做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蔽冶魂愋窀愕眯念^一火，“沒想到你這么不信任我，居然跟蹤我?！?p> “我沒有跟蹤你，是劉姐去買菜路過，看到你跟一個年輕男人單獨(dú)在那邊約會，就拍下來發(fā)給我媽，我媽轉(zhuǎn)給我的。”陳旭脫口而出。
我一副想要?dú)⑷说难凵裢驈N房的方向，正好看到婆婆和劉姐在縮頭聽著。
當(dāng)被發(fā)現(xiàn)偷聽之后，婆婆也不躲了，索性走出來幫腔，“你這個狐貍精，結(jié)婚了還勾搭別的男人，你對得起我們小旭么？”
想到之前她跟陳旭的聊天內(nèi)容，想到她對我滿滿的惡意，想到她表面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背后不斷挑撥我跟陳旭的關(guān)系，一股新仇舊恨的怒氣上來。
“請您嘴巴干凈點(diǎn)?！蔽页雎暰?。
這是我跟婆婆第一次正面沖突。
“你勾搭男人你還有理了？”婆婆大罵說。
“是不是我結(jié)婚了，就不能有異性朋友了？”我看著陳旭，問。
“這是普通異性朋友么？我看不像把?！标愋衿ばθ獠恍Φ卣f。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什么回事你自己清楚，這個難道不是你那個初戀？”
“原來你調(diào)查過我，原來你什么都知道?！?p> “不調(diào)查清楚，我怎么敢這么短時間跟你結(jié)婚?！?p> “原來，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你什么都不說，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不愧是企業(yè)家?！蔽依湫σ宦?。
陳旭雙手抓著我的肩膀，像要把我掐碎。
“你這個女人怎么這么不識好歹，當(dāng)初是他提出分手的，你還巴巴地跑去送他，你怎么這么犯賤?！?p> “啪——”我打了陳旭一巴掌。陳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也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我的手。
我只是想要阻止他說出傷人的話，這是我長大以來第一次打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我呆著哭腔說，“你能不能好好說話?！?p> 曾幾何時，趙逸初也是這么跟我說，“你能不能好好說話?！?p> 為什么，我們總是不能好好說話呢？人類從一歲左右，就學(xué)會了說話，可是，有的人，到了幾十歲，才學(xué)會好好說話，而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沒學(xué)會好好說話。
“你這個女人，搞得我們家宅不寧，要不是我們小旭鬼迷心竅，我才不會讓你進(jìn)我們家的門，艾媛媛可比你好太多了?！?p> “媽，別說了。”陳旭滿臉寂寥。
“對不起?！蔽覟樽约旱臎_動道歉。
“你也別說了，我什么都不想聽?！标愋穹砰_我的肩膀，兩眼盯著窗外的游泳池，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抬起沉重的腳步，默默地回房間，蓋上被子，頭痛欲裂，在迷迷糊糊中，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