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jié)
將軍的話來的蹊蹺，這船都尚且沒靠攏，就急切地說明了來意，目的不就是為了打消包拯他們的防備？
包拯一行和張回止才分開不久，又有什么著急的話要讓一個東瀛將軍來轉(zhuǎn)告的？再者張回止現(xiàn)在應該到達了青州了，從義島到青州全程都在內(nèi)海，而這艘船卻是從東南海域而來，他又是如何和張回止打的交道？
包拯和公孫策心有默契，但是也心知自己的小舢板現(xiàn)在就算全速逃離，也不過是老鼠挖沙丘、口渴喝鹽水，全是白費工夫。
四面環(huán)海，退無可退，眾人便只得迎惑而上了。
平原將軍身邊的小廝扔過來了一條大粗鐵鏈，展昭在包拯的示意下把鐵鏈固定在了槳架子上。
“得，又得上船了?！闭拐炎炖镟止局?p> 東瀛的船沒有先前大宋牢船或是張回止的船來的規(guī)整，到處可見的都是一些散落的木架子和黑乎乎的石頭。船體不大，也并不是蜃景所見的那艘。
船中央有一個小船艙，里面似乎也堆滿了東西。船艙前面是個小操控間，里面還有一個男子正在轉(zhuǎn)方向舵。船頭也有石砲射擊筒，不過應該很久沒用了，砲筒周圍堆滿了雜物和一些書籍。
船尾有固定的兩層木板艙，應該是船員和將軍休息的地方，不過看起來也是簡陋異常，甚至還有些臟亂破敗。
包拯他們被平原將軍引上了船。平原將軍客氣道：“諸位，張將軍拜托我送你們一程。不過，還要請諸位在船上留宿一宿，明日一早，咱們先去另一個地方看看?！?p> “平原將軍，此番您有心了，不過張將軍遠在青州，包拯和他也是剛分開不久，張將軍又是如何告知平原將軍您，包拯的行程的？”
包拯注意到船上來往的人除了開船的幾乎都是僧人。公孫策也在一旁小聲道：“佛傳東瀛已久，我竟沒想到在一個將軍的船上也有這么多僧人?！?p> “當然是一早便告訴了，這幾日，我都在這附近的海域等諸位。張回止還說，占婆族的秘密，只有你包拯能解開?！?p> 平原將軍的話讓眾人一怔。不過散落的書籍名稱也透露了端倪，諸如《百法明門論》、《攝大乘論》，其實都和法相宗有諸多淵源。平原將軍的意圖其實很明顯，故而他的話，倒也算來的爽快。
只不過他所說的張回止一早就告訴了他包拯的行程，這點讓人不免疑慮，張將軍幾乎可以說是和包拯他們前后腳到的青州，即便中途他回過自己的地盤，也不過一兩日的工夫。
在一兩天的時間里，兇案尚未破獲，牢船完好如初，張回止也還未上船，他又是如何得知包拯此行的輾轉(zhuǎn)？甚而還推算出他們會坐上自己的舢板來到這東海之上？
更奇怪的是，張回止竟然還告訴平原將軍，只有包拯能解開占婆秘密。張回止在案件破獲之前，已然知曉秘術(shù)一事。
但是，包拯記得東瀛女子先前說平原將軍讓她們送佛經(jīng)上牢船，而完顏夏也說過是奉平原將軍的密令送異獸上的牢船，佛經(jīng)……異獸……占婆秘術(shù)……
包拯把這一連串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然而他理出了一個匪夷所思但又似乎合情合理的結(jié)論，那就是牢船一事，是有人刻意安排，而張通林芝等人，包括他包拯一行，都是此人布下的棋子。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們很有可能正陷在一個局中局里。
林芝從死人坑回到張通那里就瘋了，完顏夏現(xiàn)在也和昔日的仇人張回止站在了一起，而苒然，昨天在小辣椒拿出完顏夏給她的藍色藥丸后，悄然而去……
平原將軍和張回止，分別是東瀛和大宋的安夷將軍，會不會這一切，都是他們故意為之？也許只有讓掌握秘術(shù)的人無路可走，才能在將之逼入絕境之時有可乘之機。而包拯他們，不過是恰巧站在了正義一方，成為了打破僵局的棋子。
入夜，平原將軍在甲板上簡單張羅了一桌酒席，所列大多都是些易于烹煮的螃蟹蛤蜊和小魚蝦，但是擺盤講究并且還都以墨綠邊朱漆碗裝盛，吃食也被切成了一條條一塊塊的樣子，讓吃的人少了些狼狽，但也少了些大快朵頤的暢快勁兒。
展昭吃得不很痛快，嘴鼻間時而發(fā)出了哼哧哼哧的聲音，公孫策在一旁津津有味，不明所以。
包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一會兒給螢雪遞點兒，一會兒給小辣椒遞點兒。
“包兄弟，公孫大人，我看諸位既已吃好了，不妨為在下解惑一二，這占婆常年過海侵犯我東瀛，現(xiàn)在又弄出個什么秘術(shù)一說，說是能讓人即刻就能產(chǎn)生錯誤的記憶，失去辨別真假的能力。這種東西，往小了說，你說要是哪個夫妻一方要是有了這個東西，不就可以胡搞瞎搞了？做買賣的人要是有了這個東西，那又何來誠信一說？往大了說，你想想，要是這種東西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隨便一個士兵被下了毒，往回報個假消息，那不得讓百萬士兵枉送性命？更遑論如若被下毒的是我等將軍？那后果可不敢想??！”
“這種東西，落在壞人手里，確實不堪設(shè)想。”展昭在平原將軍的假想里，不無擔憂起來。
“不一定是壞人手里，任何人手里，它的威力和作用都是不容小覷的。但凡人有欲望，都會被它所操控，進而又操控別人。是這樣吧？平原將軍?！惫珜O策道。
平原將軍贊許地點點頭，“公孫大人所言不假，這也是在下所擔憂的，在下還聽說這個東西和法相宗有關(guān)，你們看這船上眾多僧人，都是我請來幫我參詳參詳?shù)?。上次去占婆，環(huán)王不讓我們上島，她不讓我們上去，可她不能不讓人出來吧？”
平原將軍得意地指了指僧人中的一個，“他，黑乎乎的那位，就是占婆族人?！?p> 聽到黑乎乎的形容，大家都先看了看包拯，包拯清咳了一聲，倒惹得平原將軍不好意思起來，“喲，我不是說您包公子啊，您包公子雖然生的一副黑面，可是難掩俊俏內(nèi)斂的氣質(zhì)，這些年在海上，看慣了白中帶黑，黑中帶白的年輕人，包公子的長相當屬一流?！逼皆瓕④娬f完還豎起了大拇指。
“平原將軍客氣了，外貌不過是皮囊，不過都是凡人肉胎，有始有終罷了?！卑鼞M愧道?！半m說包拯也聽聞這占婆秘術(shù)和法相宗不無關(guān)聯(lián)，但是包拯斗膽提醒平原將軍一句，這種修心的事情，即便再神秘莫測，也萬不可能和異能相聯(lián)系，世間也并不存在某種幻術(shù)能操控人心。法相宗是讓習練著學會接納萬物，平等地看所處的大小世界，是停止，也是佛學中無為的一層解釋。就如同將軍用異獸作餌，營造的假象一樣，有的人會信，有的人不信，在信與不信之間，真假就不那么重要了?！?p> 平原將軍聽包拯所言，神色逐漸從凝重變得釋然，“果然是包拯，百聞不如一見，你這心境，我敢說這里的所有僧人加起來也沒有你澄澈透徹?！闭f完平原將軍又緩緩點了點他大大的腦袋，“你說的沒錯，我也想過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但是包拯啊，你可知戰(zhàn)場須臾便可更改千年歷史，我們帶兵的，容不得一點一絲一毫的意外。所以我們這些將軍，你可知看上去威風八面，其實日日繃緊了神經(jīng)，耳邊風吹草動，都是草木皆兵?！?p> 包拯拱手回了個禮，道：“平原將軍和張將軍都是日理萬機之人，肩上扛的，背上背的都是關(guān)乎天下興衰的重任，而天下難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細。這其中的精細程度又豈是包拯這一介平頭百姓所能想象。但是包拯還是想勸一勸將軍，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反而更好?！?p> 平原將軍很是把包拯的話放在了心里，只見他細細地盯著包拯看了半晌，又垂下眼眸擱在了桌上的殘羹剩菜上，默默思量著?！鞍铀裕谙掠浵铝?，不過明日一行，還望各位周全。”
公孫策看了看包拯，又看了看平原將軍，見包拯沒有回絕的意思，有些奇怪。
酒足飯飽，眾人繼續(xù)在甲板上看星星。接連遇上的船都沒個房間，牢船上也是住的守衛(wèi)間，現(xiàn)在看來，守衛(wèi)間竟是最好的地方了。只是苦了幾個姑娘，跟著幾個男人日日風餐露宿。
“沒關(guān)系，反正我們明日事情辦妥后就回宋境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睡它個三天三夜！”螢雪見包拯和展昭他們一臉歉然，忙說道，可說完方覺不對，尷尬地垂下臉，臉紅到了耳根，半晌都沒緩過來。
包拯陪著尷尬地笑了笑，公孫策展昭則拼命大笑點頭，對二人表示肯定。
“我們明天，到底去哪里？”只有單純的小辣椒抓到了問題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