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拜會上海道臺
趙慶之得了曾國藩的命令，便帶著書信和銀票趕奔上海。
初登滬上，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陌生。
熟悉的是，趙慶之在未來，不止一次來到黃浦江邊，欣賞萬國風情。
陌生的是，此時的上海開埠不過二三十年，遠不及后來的宏大規(guī)模。
站在黃浦江邊憑欄遠眺，插著各國旗幟的商船浩浩蕩蕩的駛過身邊，激起朵朵浪花。
伴隨著巨大的引擎聲，一股股黑煙從輪船上面的大煙囪里徐徐冒出，直入蒼白的云霄。
每隔一會兒，輪船便會吼出震耳欲聾的汽笛聲，昭示著大上海的高調(diào)和自信、富庶與繁榮。
遠處的港口里，碼頭工人們正在緊張有序的搬運貨物。如果凝神靜聽，可以隱約聽到不知名的勞動號子在工人間傳唱。
對岸的浦東，這時還是一片廣闊的農(nóng)田，一群鄉(xiāng)民正在田間低頭勞作。
而這邊的租界里，沿岸車水馬龍，巴洛克式、歐洲古典式建筑點綴其間。
江風拂面，外國人正坐在江邊的涼亭里，品著產(chǎn)自大洋彼岸的咖啡，談論著今日的世界新聞，與隔岸相望的浦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正所謂一條大河，兩個世界，這景象不能不令趙慶之感慨萬千。
“先生，您在想什么？”隨從問道。
趙慶之的思緒被隨從打斷，才意識到自己早已神游。
“哦，沒什么，”趙慶之的目光離開江面，回過頭來對隨從說道：“大帥給劉大人的信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小的已打聽過了，道臺衙門離這里不遠?！彪S從回答道。
趙慶之拿出懷表看了看時間，時間還早，于是說道：“那咱們現(xiàn)在出發(fā)，去會會這個劉大人?！?p> 二人下到路邊，早已有一輛雇好的馬車在此等候。
趙慶之與隨從上了馬車，車夫一甩鞭子，馬車便直奔道臺衙門而去。
道臺衙門位于今日上海的金壇路集賢村一帶，在晚清時期，這里是上海最高行政機關。
1853年，小刀會起義期間，這里遭到起義軍的圍攻，道臺吳健彰被俘，道臺衙門也遭到損毀。
現(xiàn)在的衙門，經(jīng)過重新修繕，顯得更加威嚴莊重。
“吁~”
車夫把馬一勒，跳下車來，向車后喊道：“先生，道臺衙門到了??！”
趙慶之下了馬車，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向衙門走去。
“站??！來者何人？”守門兵丁阻攔道。
隨從趕緊上前遞上名帖，稟報道：“兩江總督、協(xié)辦大學士曾國藩大人之特使趙慶之，特來拜訪道臺大人?！?p> “哦？”衛(wèi)兵接過名帖，再看趙慶之一身簡樸裝扮，不像大富大貴之人，心里便有些不信，于是問道：”你們從哪里來？“
“回官爺，我們從安慶城而來。”趙慶之從衛(wèi)兵的眼神里看出他的疑惑，便親自回答道。
“來找我們大人何事？”衛(wèi)兵繼續(xù)問道。
“這個嘛，不便透露?！壁w慶之直接拒絕道。
“哎，我說這位官爺，難道這名帖有假？”隨從見衛(wèi)兵詢問不止，忍不住問道。
“那倒沒有，”衛(wèi)兵說道，“先生恕罪，只因周遭戰(zhàn)事緊張，上海又處在華洋交界，魚龍混雜，我家大人特意吩咐要加強戒備，還望先生諒解?！?p> “沒關系，可以理解，只不過，我們二人遠道而來，定是有要事求見道臺大人，如果誤了大事，只怕回去不好交代?！壁w慶之有理有節(jié)的說道。
“那是那是，二位請稍等，容我進去稟報一聲?！毙l(wèi)兵見對方態(tài)度強硬，只好進去稟報。
“唉，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壁w慶之感嘆道。
“哼，狗仗人勢?！彪S從小聲罵道。
“不得無禮?！壁w慶之轉(zhuǎn)身瞪了隨從一眼，特意叮囑道。
“是，先生?！彪S從見趙慶之不高興，吐了吐舌頭說道。
不一會兒，衛(wèi)兵從里面跑出來，對趙慶之說道：“趙先生，我家大人請您進去?！?p> “好的，有勞有勞。“趙慶之說著，便帶著隨從進了道臺衙門。
一進道臺衙門，便有一個衙役領著他們往后堂走去。穿過婉轉(zhuǎn)綿長的回廊，再經(jīng)過一個拱形小門，便來到了后花園。
花園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荷塘。正值盛夏時節(jié)，荷塘里面蓮葉盛開。
巨大的荷葉一片連著一片，幾乎將整座池塘遮蓋。
偶爾有露出來的一點地方，可以看見成群的小金魚在水面盡情的嬉戲。
轉(zhuǎn)過池塘，道臺劉理早已在臺階上等候。一見趙慶之等人過來，立馬走下臺階迎了上去。
“哎呀，不知趙先生駕到，下官有失遠迎，有失遠迎?！眲⒗碜哌^來，滿臉堆笑的說道。
“在下趙慶之參見道臺大人！”趙慶之趕忙下拜扣頭說道。
“快快請起，先生這是要折煞下官啊?！眲⒗硪贿呎f著，一邊彎腰把趙慶之扶了起來。
趙慶之站起來，躬身說道：”道臺大人太客氣了，您是堂堂朝廷命官，而在下只是個刀筆小吏，怎敢在您面前妄自尊大?！?p> “哎，趙先生此言差矣?，F(xiàn)如今，曾大人統(tǒng)帥大軍，圍剿長毛賊，功蓋寰宇，威名遠播。如果沒有像您這樣的智謀之士輔佐，想必湘勇是斷不能取得如此輝煌成就的。下官今日有幸得見先生，真是三生有幸，當然應當以禮相待嘛。來，里邊請，里邊請?！皠⒗砝w慶之的手，往內(nèi)堂走去。
“真是滴水不漏，”趙慶之一邊往里走，一邊暗暗嘆服，“這位劉大人不簡單，講話藝術運用的爐火純青。不過在上海這十里洋場，如果沒有兩把刷子，還真不行?！?p> 隨從聽了他們倆對話，心里想“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看來此言不虛。我們沾了大帥的光，才能受到這樣的禮遇?！?p> 三人進入內(nèi)堂，賓主二人分別落座，隨從侍立于趙慶之身后。
剛一落座，就有仆人端上兩盞清茶。
“先生請?！眲⒗矶似鸩璞K說道。
“多謝道臺大人?！壁w慶之還禮道。
二人喝過一口茶湯，便放下茶盞。
劉理先開口問道：“不知趙先生此次來上海，有何公干吶？“
趙慶之從袖中取出書信和一千兩銀票，由隨從遞給劉理。
“劉大人，在下此次前來，一是受曾大人之托，前來拜訪您，這是曾大人寫給您的親筆信。另外，這里有一千兩銀票，是曾大人特意囑咐我轉(zhuǎn)交給您的，還望您笑納?！摆w慶之說道。
劉理看罷信函，又看了看桌上的銀票，笑瞇瞇的說道：”曾大人真是太客氣了。下官何德何能，怎敢收曾大人的錢。還請趙先生收回銀票，曾大人的心意下官心領了?！?p> 劉理說著，便用眼神示意身邊的仆人將銀票交回給趙慶之。
趙慶之忙擺手，說道：“大人此言差矣。早就聽說大人在上海治理有方，朝野上下對大人的政績也是贊譽有加。曾大人雖未與大人見過面，但早已神交已久。只是曾大人軍務纏身，不能親來拜會，所以特命我來向大人致意，大人如果不收下，豈不是拂了曾大人的面子？”
“既如此，那下官就只好收下了，還請先生替我謝謝曾大人的美意，”劉理笑著說道，“下官剛才看了曾大人的書信，信中提到希望我能代為引薦海關總稅務司赫德先生，不知趙先生有何事相求于他？”
“是這樣，曾大人想要置辦一批軍火，求赫德先生幫忙，還望劉大人能夠代為引薦?！摆w慶之說道。
“原來如此，這個好說，”劉理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二位權且在我這里住下，明天我就派人去江海關打探一下?！?p> ”我們住在大人這里，會不會太打擾您了。“趙慶之說道。
“哪里的話，先生年紀輕輕就受到曾大人如此器重，定有過人之處。您住在這里，我還要經(jīng)常向先生討教，怎么會打擾呢？”劉理說道。
“既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壁w慶之客氣道。
“哈哈，這就對了嘛，”劉理看了看時間，已近正午，便吩咐道：“來人，擺下酒宴，我要為趙先生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