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要躺著,便聽見敲門聲,我起身來想要去開門,聽見門外聲音道:“姑娘,打擾了?!蔽衣犚娛且吹穆曇簦惴畔滦膩?,邊走道:“你等等。”
開了門,見他站在門外,手上拿著兩包包裹,他遞于我,我接過,道:“這是行李嗎?”他點點頭,回道:“是殿下吩咐拿來給姑娘?!?p> 我本想邀他進來坐,外面也冷,但無奈看著這房間的裝潢,實是請不進來,只得轉(zhuǎn)身倒了杯熱水給他,道:“麻煩你了。”
他愣了愣神,才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將杯子還給我。我看他眼神有些猶豫,似有什么話要說,便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他看向我,才道:“其實今日殿下之舉,恐怕明日府中便會知曉,且不說府中姑娘尷尬,就怕……”他猶豫了會兒,還是道:“就怕,宮中知曉了,對姑娘不利?!?p> 我想起沈若的神情,似乎對這件事沒有什么顧慮,便道:“我問過沈若,但他執(zhí)意如此,再退一步講,就算府中宮中知曉,也應(yīng)知道我是他的客人。不過你所言也有道理,明日,我再尋機會同他說清楚。”
他眼神中多了些欣慰,才嘆了口氣道:“多謝姑娘?!蔽抑獣运菫榱松蛉糁耄彩菫榱宋液?,便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三番拒絕過沈若,不論他禮待也好,什么也罷,總不能名不正言不順的讓別人捏了話柄去。
尹翊走后,我看這房內(nèi)大大小小的燈火怕也有三十多盞,我先吹了書房那邊和距離較遠(yuǎn)的燈,自己腮幫子都疼。留了自己床旁的幾盞燈,便躺在床上。
想起沈若今日的話,腦海里卻開始想象他們小時的樣子,恐怕在沈言父母未出意外之前,他們定是關(guān)系甚好的兄弟,還有安溪。那定是一副和諧美好的畫面,上一代的恩怨,偏偏就強加在了下一代的身上,沈言背負(fù)的,正是他父母的仇恨與期望,沈若背負(fù)的,是出生便要背負(fù)的使命和天下。
呵,我本以為,在得到沈言的答案后,會脫離這個漩渦,未想到,我會成為這個漩渦的中心,越陷越深。
如今的情況是,我要么告訴沈若,我認(rèn)識沈言,但這么一來,便要說出我便是他父皇請來殺死沈言的異能者。自沈若這幾日及他讓我去沈言那里的緣故來看,他應(yīng)該不會想直接殺死沈言。那么他父皇請我們來的事情,他未必知曉。
但若是我什么都不說,如若真正被送到沈言府,如今的境況,只會讓我們都尷尬難受。我也不可能會幫到沈若半分。
若是,我有能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惜如今的我,什么都沒有了。
我躺在床上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只知外面極其安靜,似乎只聽得見風(fēng)雨聲。我走到窗外,發(fā)覺下著雨夾雪,紛紛揚揚的落下,比起黃昏時分,如今雪堆得更厚了。
左右睡不著,現(xiàn)如今府上大家也都睡了,索性穿了一件今日剛送來的如意云紋大氅,套上鞋子,出門去走走。下了樓梯,才發(fā)覺忘了帶手爐,但既然都下來了,便不回去了。
外面比我想象的要冷,我走到中間的亭子那兒,見兩個侍衛(wèi)守在那里,是我不認(rèn)識的。他們見了我,似要攔住我,但只是兩眼相望,未說什么。我只笑道:“我睡不著,四處走走。”
兩個侍衛(wèi)未應(yīng)聲,也沒再攔我。
我一路順著回廊走,不知覺中走到了膳房一旁的亭子那里,這里東西處各一個亭子,前方便是大門,我出了回廊,在院子里的河流旁蹲下。如今四處都是雪,一片雪白,呵氣成霜,卻是來這里以后見過最美的風(fēng)景。
我捧起一堆雪來,忽的想起曾經(jīng)有水晶能力的日子,和朝槿一起在雪天玩耍。我的心中忽然開始滾燙起來,讓人無比難受。
我緊緊捏著手中的雪,手中的刺痛卻比不上心間的難受。這是怎么了?我眼前有些發(fā)黑,只聽見一個男聲道:“你沒事吧?”我回過頭,見了眼前一個陌生的男子,他彎下腰看著我,一身雪白的衣袍,他解下衣袍蓋在我頭上,道:“這個時辰,你是誰?為何會在這里?”
他似在質(zhì)問,但卻沒有半分質(zhì)問的語氣,反倒有些關(guān)心。我不知這個時辰怎么會有人來這里,府上的人我大抵認(rèn)識,沒見過這人,況且從門那兒進來,怕是沈若的哪個客人。
若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只怕會給沈若惹麻煩。我忙站起,未顧他的衣袍掉在了雪地中,小跑的向房間那邊跑去。未聽他喚我,等跑到了原先住的地方,回頭看,沒有人追上來,才放下心來。
我回了原來的房間,先坐了下來,想起方才他的語氣,他的穿著,且這時候過來,怕是沈若府中的???,或是同他關(guān)系較好的。只怕他如今去尋沈若,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是現(xiàn)如今往上面走,恰巧遇到了,不是更尷尬?
這么想著,今夜還是先在這里歇著。我見房內(nèi)的炭火已熄滅,倒是有一個還未拿過去的手爐,里面是蓁蓁黃昏時加的炭火,還有些溫度。我捧著手爐,坐在床上,這一坐,便不知覺中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是蓁蓁叫醒的我,她急匆匆的神情,道:“姑娘,你怎么在這兒睡了,今早聽聞姑娘遷去了西閣,我去尋卻不在,這房內(nèi)沒有炭火,姑娘還是坐著睡的,快起來,待會兒冷到了?!?p> 我醒了,才覺得頭疼,許是昨夜冷到了。
我想起昨夜的那個男子,忘了他的面容,便問道:“蓁蓁,昨夜,可有什么人進了府中?”蓁蓁思考了會兒,回道:“我今日一早便只聽尹翊來說,姑娘遷至西閣,我便趕來了,其他的,未有聽聞?!?p> 我不想回去西閣那邊,只朝蓁蓁道:“你去抓個風(fēng)寒的藥方來,我去熬個藥喝下,我總覺得頭疼。”蓁蓁看出我的意思,只吩咐人來燃了些炭火,道:“離府不遠(yuǎn)有殿下用的大夫,是宮里派遣的太醫(yī),我去尋他來。”
我喊住蓁蓁,道:“不必,府上可能來了客人,若是驚動了旁人,會對沈若不利,只用抓些風(fēng)寒的藥來便可。”我想起昨夜頭上都是雪,便道:“順便準(zhǔn)備些熱水,我想沐浴?!?p> 蓁蓁點點頭,便前去準(zhǔn)備。
如今之計,只得先待在這里,不能四處亂走。
過了會兒,熱水便送過來了,換了衣服,忙進去浴盆里沐浴。果然,在這般冷的冬日,只有沐浴時的熱氣才能讓人清醒過來。
吸取上次的經(jīng)驗教訓(xùn),我洗的極快,換好了衣服,只是頭發(fā)還未干,便坐在一旁的炭火盆邊烤著頭發(fā)。我將朝向瀑布的那扇門打開,看著雪景,烤著火,整個人都好了許多。
忽的聽見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聲音道:“七哥,我當(dāng)真沒有騙你。”七哥?等等,這個聲音怎么那么耳熟?似是昨夜的那個男子。沈若是七皇子,那這個人,不會也是皇子吧。
忽然聲音近了,就聽不遠(yuǎn)處道:“七哥,從前這個房間不是廢棄的嗎?如今怎么打掃的那么干凈?”我怕他過來,才想站起身,便見昨夜的那個男子便站在門口,與我對視著,他愣了會兒神,我一時情急,只比了個噓聲。
未想他愣了愣,便轉(zhuǎn)身走了,只聽他道:“七哥,許久未見七嫂,我們?nèi)タ纯窗??!甭犚娔_步聲遠(yuǎn)了,我才放下心來。不知他是哪個皇子,但看來與沈若關(guān)系是極好的。
看方才的情況,他未問緣故,便幫了我。我抬眼,卻見沈若站在方才的門口位置,便這般看著我。我望著他,隔著炭火上方噼里啪啦的火聲,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長袍,頭上戴著束發(fā)嵌玉黑玉冠,在這場雪中,他如此突兀。
他進了屋子,臉色卻不太好,也隨著我坐在炭火盆旁,我起身將自己墊坐的他送來的坐毯遞與他,他搖搖頭,道:“不必。”我重新坐回去,他瞅了眼我的頭發(fā),皺眉道:“沒人送干的帕子來嗎?”我撩起前面的一些干了的頭發(fā):“烤著容易干?!?p> 他未問起我為何在這里,只道:“方才的是九皇子,你昨夜,應(yīng)該見過他吧?!蔽也滤懒?,便點點頭,道:“昨夜我睡不著,出來走走,遇到了他,怕給你帶來不便,便在這里先睡下。”
他臉色好了些,從身上取了方帕子出來,拿起我的幾縷頭發(fā),輕輕擦拭起來:“九弟今日一早便同我說,昨夜見了個女子,活像雪中的仙子,今早便拉著我來尋?!蔽医舆^他手中的帕子,道:“他叫什么名字?”
沈若頓了頓,道:“沈玉書。”
我喃喃念起他的名字,想到什么,道:“你不是說今日有什么事我需要準(zhǔn)備,那他在這里會不會不太好?”他搖搖頭,道:“無妨?!?p> 才說這話,就聽見敲門聲,而后前面的門被推開來,看見是蓁蓁。她抬著個托盤,上方一個碗,我聞到了藥味,才知是蓁蓁熬好的藥。
蓁蓁見沈若在這里,只跪下行禮道:“殿下。”沈若也聞見了藥味,只問道:“這是什么藥?”我從蓁蓁手中接過藥碗:“我可能受了些風(fēng)寒。”說完便一飲而盡。
蓁蓁退了出去,沈若將身上的長袍脫去,問道:“琴棋書畫,可有精通的?”我搖頭,道:“沒有?!蔽蚁肫鹚f的事情,道:“不會你要我學(xué)這些吧?!彼c點頭,道:“這些是一個女子必備的技能,你可以不用每樣精通,至少精通其中一樣。”
我偏過頭:“你怎知道那沈言就喜歡這其中一樣?”我哪有耐心學(xué)這些,他重新坐下來,看向門外,道:“我還記得,挽歌不僅善舞,琴技也還不錯,本打算讓你去環(huán)采閣尋她?!?p> 聽見挽歌的名字,我便點頭道:“我去。”他定是打好了算盤,提到挽歌我定會去的,他繼續(xù)道:“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一切由你安排?!蔽覇柕溃骸笆裁词拢俊彼氐溃骸澳憬袢障挛缛キh(huán)采閣,便知道了。”
知道挽歌安好,我便放下心來。匆匆吃了午飯出門去,到了門口,見從院子里出來叫住我的九皇子。如今白日里看見他,清晰了許多。他著一件紅色長袍,袖口和肩膀處繡了云紋,里衣一支黑色竹子,腰間配著一塊白玉。
他手中握著一只筆,筆上是彩色的顏料,看起來像是在作畫。他見了我,笑了笑:“姑娘,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他沒提起早上和昨夜的事,我回道:“竹城?!?p> 說完,我行了個禮,道:“拜見九皇子。”他一愣,而后拉起我,道:“看來七哥告訴你了。”我對他印象不錯,但畢竟是皇子,還是不要有太多糾扯。我行了個禮,道:“我還有事,先行離開了?!?p> 他抿嘴笑了笑,也未阻止我。我走到門口,見門口已有馬車。我坐上馬車,坐了一會兒,便到了環(huán)采閣。下了馬車,卻不見人,走到環(huán)采閣大門,見大門緊閉,不見任何人。
我上前敲了敲門,忽然門開開來,卻不見里面有人,我正打算叫一同前來的侍衛(wèi)過來,便聽見幾聲喊道:“竹城!”我回過頭,見到了熟悉的面孔,挽歌、金蘭、江吟都在,我笑出聲來,見這些熟悉的面孔,一時感動道:“太好了,你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