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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合

第五章 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

制合 焚焰滅陣 3395 2020-08-19 07:35:29

  夏晝寒身為一國皇后,也很識大體,在全衡支開劉詔后,她便自發(fā)退于大殿的后門側翼,給這對曾經的君臣留夠了交談的余地。

  “大將軍別來無恙??!”夏晝寒和劉詔離開之后,此地只剩二人,劉雍一點也沒有像個亡國之君一樣頹廢,反倒多了幾分釋然。

  “大勢所趨,舊皇別怪我?!比馀c劉雍對坐,拱手行禮,面色依舊陰沉,就像泥塑的惡鬼一般。

  “我懂。”劉雍長舒了口氣,欣然點頭道:“我在位的這些年,曠離的國土內,大小戰(zhàn)事從未止息過。然而有趣的是,每次他們都打著除暴君,誅奸饞的名號,要掀翻我的統(tǒng)治。這樣的戰(zhàn)事愈演愈烈,我雖然能派大軍平息戰(zhàn)禍,但無法平息民眾對我滿腔怨氣。民眾的怨氣只會隨著一次次的戰(zhàn)禍加深,不會消退。所以他們推翻我,是遲早的事,與其讓那些心思歹毒的人奪我曠離劉氏的百年社稷,不如大將軍順天命,行大勢,以誅暴君,輔新皇的名義將我鏟除,由劉詔取而代之。這樣,曠離的天下仍舊是我劉氏的天下,而且也能讓那些成天喊著除暴君,誅奸饞的人閉口;再者,也算是你還了我哥哥的一份人情。”

  劉雍望著陷入沉思的全衡,笑道:“要是我是將軍的話,也會如此?!?p>  “沒想到舊皇將此事看的如此透徹?!比饣剡^神,木訥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不禁好奇問道:“既然你早就料到有這么一天,為什么還要將你的親信在這之前全部送去邊關,若有他們助之,你今日不一定會敗。退一步來說,有他們在,舊皇卷土重來也不是不可能?!?p>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這位中年將軍全衡對此事了如指掌。

  據(jù)他所知,這些年來,雖然朝臣大多數(shù)對劉雍心生不服,但他暗地里,還是結交拉攏過不少能人,只不過這些能人,現(xiàn)在大都被劉雍“放逐”邊境了。

  所謂放逐是虛,保護他們是實。

  劉雍擔心將他們留在京中之后,一旦自己身死,那些見不得自己好的歹人暗中加害他們,到時候絕對是生不如死。

  而且,劉雍這也是在保存實力,為他那尚未知事的兒子謀一份家業(yè)。

  經過邊關之時,若不是有那些早被劉雍“放逐”的智謀之士共同出謀劃策,劉御怕是死的連渣都沒了。

  “卷土重來,談何容易?”劉雍仰頭哀嘆一聲:“我曠離四周都有邦國,東臨北遼,西有湘韓,南據(jù)冥水,北抗宮闕,身在狼牙犬齒之間,若真的我們內部拼個兩敗俱傷,豈不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我們曠離的事情,應當自己解決?!?p>  全衡很難想象,這個被外界冠以暴君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不是如何逃命茍活,而是如何為曠離保存實力。

  全衡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些看不透了。

  曾幾何時,面前這個男人的哥哥,也是整日愁楚,心系天下百姓,曠離的百年社稷。

  只可惜,這些已成過往。

  全衡輕輕搖了搖頭,驅散了心中那些往日回憶,恭敬給劉雍拱手道:“如此看來,我以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p>  劉雍愕然回神,笑顏道:“我皇兄能看中的人,怎可能是小人?全衡將軍過謙了?!?p>  雖然兩人在大勢所趨下應為死敵,但是在這碩天殿中,兩人歡語闕聲,如是久別重逢的故人。

  劉雍的這句話,可讓全衡不禁多了一個心眼。

  聽劉雍這話,他似乎和他的那位兄長關系很好,并且很信任他。

  可既然如此,他為什么當年要發(fā)動兵變,殺了他的哥哥。

  莫非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全衡本想問個究竟,但是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么多年,劉雍都沒有對外言明當年的內幕,想必他是想將那事爛在肚子里,就算問了,他會說?

  就算說了,又有幾分真假?

  劉雍抬手拍了拍隨狂風吹入殿內,落到自己袖子上的雪花,再一抬頭,像是自問自答,又像是半遮半掩的替全衡解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問。”

  “就像我當年明明可以在宮中圍劫堵殺劉詔,永絕后患,卻沒有這么做。你不明白是為什么?!眲⒂弘S便舉了一個例子。

  一提到劉詔,全衡的神情嚴謹了許多,隨即抱拳道:“還望舊皇賜教。”

  的確,十七年前,劉詔就如現(xiàn)在遠在北遼恒古邊關躺在襁褓當中的劉御一樣,當時暗中護送劉詔殺出重圍的就是現(xiàn)如今正與劉雍面對面攀談的大將全衡。

  同樣的故事,只是故事的主角換了。

  劉雍笑著擺了擺手:“談不上說教。我皇兄在世的時候,曾經問過我這樣一個問題,我想了很多年,才勉強想出一點頭緒。然全將軍南征北戰(zhàn)多年,甚至跟那鎮(zhèn)守北遼邊關,號稱戰(zhàn)神的秦梟打的有來有回,想必定比我見廣識多,所以今天,我要考考將軍?!?p>  全衡慚愧笑道:“臣下自幼不曾讀過學堂,懂事起便習武修行,要說真上疆場廝殺,我這個泥腿子定奮命出身。但若是研究學問,舊皇可找錯人了?!?p>  劉雍半賣關子道:“你就真不想知道,我皇兄那個讓我困惑多年的問題,究竟是什么?”

  全衡現(xiàn)在也是在心中暗暗責怪這劉雍,你要不說,咱就撇過此事別談,可你偏偏欲言又止,這不是勾人心中的饞欲嗎?

  全衡又一次慚愧笑道:“既然是先皇所問,我若答不上個所以然來,豈不有愧于他,請舊皇賜教。”

  這次劉雍皺起眉頭,神采奕然,正襟危坐,雙眼猶若剛淬火出爐的寶劍,銳不可當。

  男人正聲道:“我皇兄曾問過我這樣一個問題,他說,在這世上,究竟怎樣的一個人才算厲害的人?”

  “厲害的人?”全衡心中暗自揣摩,光是他見過的厲害人物,就有不少,比如說這曠離的先皇,那位與他有知遇之恩的仁德賢君。

  那位賢君年少時便游歷周國,感受民間萬疾,親自下地躬耕,與百姓共同勞作,也曾去修行山門之上,與山上的神仙共論天下局勢,國之大運。

  去跟出身大流世家的老先生討教學問,偶有心煩,也會執(zhí)劍走天涯,平一平這世間不平之事,立一立這天下的規(guī)矩。

  當國家危難之際,他也會騎上戰(zhàn)馬奮力殺敵御國,身先士卒,鏖戰(zhàn)潰圍。

  脫下盔甲,他也會和軍中兄弟一起喝酒吃肉吹牛,酣暢沙場。

  這位曠離仁德賢君的瑣碎事跡,至今仍有人津津樂道,包括全衡在內等不少人稱呼那位賢君,依舊會用先皇二字,而不直呼其名。

  那位賢君,乃是劉雍的哥哥劉嗣。

  雖然他逝去多年,可至今,曠離的每一處地方,仍然流傳著他當年的許多佳話,不可謂不厲害。

  還有那鎮(zhèn)守恒古邊關二十多年,年少時便已成名,素有戰(zhàn)神之稱的秦梟。

  十多年前,在邊境一起平亂之時,全衡也有幸和他切磋一番,兩人戰(zhàn)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談不上勝負,各有千秋。

  秦梟攻勢果伐,出劍蒼勁有力,招招制敵于死地,而全衡以守為戰(zhàn),以陣為攻,雖是看似處于下風,卻沒有吃過秦梟一擊,以逸待勞,尋找破綻。

  兩人最后差不多打了個平手。

  但是全衡知道,當時秦梟肯定沒有出全力,不過他自己,也留有后手。

  畢竟只是切磋,又不分生死。

  秦梟曉以戰(zhàn)神之名,足以抵得上厲害二字。

  更別說那九天云霄之外的一座仙山之上,有一位醉臥人間的年輕劍仙,終年不老,身邊還帶著個小狐貍,背著一桿木劍,腰間掛著酒壺,經常以酩酊大醉之姿顯于人前,以降魔衛(wèi)道,匡扶正義為己任。

  全衡少年時,曾在山林中有幸見過那仙人一面,當時兩人攀談良久。

  那時全衡還不知這世上竟有如此性格詭異的劍仙,當時只當他是個喝醉了的酒鬼,就是他身畔的那小狐貍,略顯魅氣,想必是個成了精的妖物。

  更別說北遼那一身豪情壯意,三代護北遼近二百年基業(yè)的秦家,那一位前北遼左丞相。

  據(jù)說年輕時曾是個儒生,卻不喜儒家繁瑣的規(guī)矩禮儀,經常跟自己的先生就一些鉆牛角尖的事情爭論不休。

  后來在北遼與更東面的崤東古國開戰(zhàn)時,便棄筆從戎,提劍請命。

  戰(zhàn)事過后,他迷戀上了周游四國,看大千世界萬物風景,生老病死,多有感慨。

  天下州郡的每一處,幾乎都有他的朋友,大到帝王權臣,小到街邊商販,甚至是逃潛的罪犯與奴隸,他交朋友從不看對方身份,只求志同道合,圖一個爽快。

  時過境遷,當年的那個儒生,已經年邁,但要提起他,肯定是要在儒生后面加雄才二字。

  那位曾經不聽先生教導的少年儒生,早已不在了,但是北遼的京都玉水川內,卻多了一個鎮(zhèn)守北遼半邊運數(shù)的秦老先生。

  還有全衡雖沒見過,卻幾乎是聽著他們的傳言長大的。

  比如說,那宮闕曾出過一位奇人,生來便一魂二體,為了使自己變得完整,想方設法要吞噬另一半的魂魄,生生世世為宿敵,爭執(zhí)不休。

  湘韓曾有一位少年書生,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權勢,親手剜去了心愛女子的雙眼,毀去了女子修行的命丹,最后竟要把女子棄入熔爐中鑄劍。

  而他,也在高人的幫助下一步步爬起,從當年那個在井市當中連飯都吃不飽的窮孩子,一躍變成了權傾朝野的尚書權臣。

  不過還好最后一刻少年良心為泯,放棄了他一直追求的名利,帶著女子死去的魂魄一路西去,去往傳說的靈河為其重塑魂魄,已經過去了數(shù)百年之久。

  至今仍是湘韓朝野的一件美談。

  ……

  這樣的人事實在太多,全衡將其一一在劉雍面前列舉,完畢道:“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這些人都是當世英豪,總該算厲害吧!”

  劉雍先是清風拂面的點點頭,而后卻又嘆息的搖搖頭:“當年我也是這么回答我皇兄的?!?p>  “那先皇如此評價?”全衡攤手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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