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季清歡嘆了口氣，繃緊了臉道：“你既要聽，我便索性說了，若我是三太太，蕭山絕對不會放他進來，他進來你也會立刻請他出去，不會還與他說那么久的話?！?p>　　賀書禮沉默良久，臉色凝上一層寒意，原本隨意搭在小腹上的手漸漸收緊，他聲音不急不緩地辯解道：“方才大哥進來的急，若我腿腳方便，也就立刻領(lǐng)他出去，不必躺在床上與他說話?！?p>　　他都這樣說了，季清歡不想再跟他繼續(xù)說下去。

　　再說下去，不過是兩人都口不擇言，徒添傷痕。

　　季清歡翻了個身，嘗試著睡去。

　　她不愛他的時候，她可以對他用盡心機，她愛重他的時候，當真是一點委屈都不想受，她沒有辦法笑嘻嘻地跟他掰扯道理，循循善誘讓他明白。

　　季清歡從來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是這樣斤斤計較又小氣狹隘的人。

　　賀書禮還沒躺下，夜深了，涼意侵體，他臉色有些蒼白，微咳了兩聲，吹起臉側(cè)的發(fā)絲，發(fā)絲落下之后橫在他的薄唇上，有一兩分的狼狽。

　　他自己撐著身體躺下，他的心臟一陣抽搐，胸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難以喘息，也不大想再開口說話。

　　夜半，賀書禮還是沒能睡著，她的一言一語，也總是輕而易舉地牽動的他的心神，讓他歡喜讓他煩憂。

　　賀書禮到底是沒有辦法忍受季清歡的冷待，也不愿見她傷心，便轉(zhuǎn)身去抱她。他鉆進她的被子，雙臂他緊緊抱著她環(huán)在懷里，貼著她，像是要將她融進自己的骨血中般，向?qū)λ竞?，又生怕自己說重了話，極力得克制著嗓音道：“清歡……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要好好相處，你不能這樣折磨我?！?p>　　季清歡也沒睡，她閉著眼，悶聲問他：“他指責(zé)的時候，你難堪嗎？你傷心嗎？”

　　賀書禮嗅著她的頭發(fā)，安撫性地親吻著她的耳廓，如實道：“難堪，傷心?！?p>　　季清歡道：“以后這樣的指責(zé)還會更多更多更多?！?p>　　賀書禮將她抱得更緊，道：“可是這些難堪和傷心，不及你三言兩語讓我煎熬?！?p>　　季清歡心里酸楚中又泛著一點甜。

　　賀書禮在她耳畔低聲道：“明天我們就走，離開侯府，你就不會這樣對我了?！?p>　　他的胸膛很溫暖，季清歡背靠著他，生出幾分依戀，她攥著被角，明明白白的說道：“賀書禮，我知道我要求很多，我以后也還會有各種各樣你意想不到的要求，今日你就煩我了，以后你煩我的時候還多著。我很不想自己變成只知道抱怨，甚至連自己原本的樣子都忘記了的怨婦。等那時候做了一對怨偶，你只怕還要后悔今時今日為我所付出的一切。”

　　賀書禮心口一抽，將她摟得更緊，切齒問道：“你又想走？”

　　他們明明說好了，彼此退一步，可她的最終目的，卻依然是要離開他！

　　這和季清歡答應(yīng)他的，不一樣。

　　她一直在騙他。

　　季清歡默然，她不是想走，她只是覺得他的感情自己要不起，也承擔(dān)不起，她知道他的好，他的改變自己也看在眼里，所以才會愧疚，她沒有辦法拿自己的底線去換他的好。

　　賀書禮五臟六腑里的火氣終是憋不住了，他渾身都在輕顫，他嗓音低啞地道：“我為你甘做世人眼中的異類，我可以不顧那些流言蜚語，你就這樣對我？”

　　季清歡的眼淚一下子冒出來，他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戳在她心窩上。

　　賀書禮在她脖子上輕咬了一下，卻沒舍得下重口，吐了幾口熱氣，才說道：“清歡，我有千萬種方法留你，我選擇了會讓你開心的一種……”

　　季清歡心一下子沉了下來，睜開雙眼，冷聲問道：“所以，你從來沒打算過讓我離開，這一切不過只是你的權(quán)宜之計，是嗎？”

　　賀書禮不假思索的說道：“是?！?p>　　季清歡無理的閉上了雙眼，說道：“賀書禮，你確定你沒有在說氣話？”

　　賀書禮氣昏了頭，他的手越發(fā)不安分起來，喘著粗氣篤定地答她：“沒有！”

　　季清歡低下頭，抓住賀書禮的手臂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滾燙的淚落在他手臂上，松開的時候帶著哭腔罵了一句：“賀書禮，你混蛋！我恨死你！”

　　賀書禮手臂很痛，但是他不知道為什么，心臟跳動的更快更劇烈了，就好像要蹦出來一樣，他的身子也越來越熱，他腦子有些發(fā)脹，他半闔眼皮，捧起她的臉親吻，從她的額頭到眼瞼，再到鼻尖和朱唇。

　　他吐出熱氣，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清歡……有了孩子，你就不會離開我……”

　　季清歡轉(zhuǎn)身推拒著他，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抽泣了一下，斥責(zé)的說道：“賀書禮，如果你敢，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哭的梨花帶雨，臉上一熱，有濕軟的東西滑過去，是賀書禮舔走了她臉上的咸淚水……吻得她幾乎要窒息，她又去咬他，賀書禮卻不為所動，她的口腔里蔓延出淡淡的xue腥味，他卻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反而越發(fā)的興奮，她咬緊牙關(guān)，不許他侵略，賀三的雙手便按住她的脖子，冰涼的拇指不輕不重地摁了一下她的……（審核員，往下就沒有啦）。

　　季清歡哭出了聲，有點撕心裂肺的意味。她眼中最后一絲光亮消散，里面空空如也，徹底死寂下去。

　　賀書禮這才停下了，他的雙眼不知因為何故泛著紅，唇邊拉著一縷銀絲，他抱她進懷里，揉著她的后腦勺，下巴摩擦過她的柔軟的發(fā)頂，待氣息均勻下來，才帶著點歉意道：“對不起……清歡，我好像失控了?！?p>　　她咬他的那一下，又罵了他，他真的很想要了她，不管不顧。為了讓她留下來，自己可以不擇手段，可是聽到季清歡的哭聲，他卻下不去手了。

　　季清歡哭得一時停不下來，但她仍舊抗拒著他的擁抱，雙手如一堵墻，撐在兩人之間。

　　賀書禮不知道怎么彌補，他甚至還是不太清醒，有點兒不想彌補，很想繼續(xù)下去，他揉著她的頭發(fā)，不斷地低喃：“對不起……清歡……對不起……”喉嚨中發(fā)出低沉隱約的道歉聲，除此之外再沒說出一句別的話來，像一個在夜幕來臨時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