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廚役送來白粥、切片的熟牛肉和爽口的麻油拌大頭菜。馮暮煙吃過早飯漱口畢,打開窗戶,只見驛館外的梨花競相開放,滿院滿山花海一般,當真是美不勝收。正是看得入迷,突然覺得樓下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乜催^去,乃是昨天被氣走的遜王。這時候,他已經(jīng)沒了昨天的狼狽樣,全身上下又換了一身嶄新的行頭,瞪著一雙桃花美目,似笑非笑地立在驛館院中。馮暮煙不知他又搞什么“故事”,鬧什么笑話,干脆關上窗子給他來了個愛理不理。
遜王也覺得無趣。經(jīng)過趙佑年的警告他也不敢有進一步的行動。今天來不過想找找場子,昨天實在太過丟份了。
驟然間一匹快馬如流星般駛向驛館。驛差飛身下馬,找到趙佑年,拿出一道圣旨來。原來圣諭是讓趙佑年留在江州三個月,督導監(jiān)工。京杭大運河杭州河道淤塞,需要開鑿引河,加寬加深,河內(nèi)方可乘載更大的船只,以便把南方糧食絲綢等物品由河道運回京城以供皇家所用。從江州始,流經(jīng)的柳州以及趙佑年需要到任的德州三處都需重新修筑。這個任務十分緊急,江州、柳州太尉皆需共同合作。趙佑年接到圣旨便結束了驛館休養(yǎng)幾日的打算。
遜王聞得趙佑年需在江州數(shù)日心中竊喜,總是能夠找到機會接近馮暮煙并報復這個只會殺敵的將軍的。本王在江州就不是讓你好過。心下計議以定反倒能心平氣和地離開了。
趙佑年前兩日異常忙碌,先從從江州柳州及德州軍部調來大量官兵。一面又征用三地十八歲以上的成年男子參加,律法是成年男子每年需服十五天的徭役。江州乃富庶之地為官油水頗多,又有朝廷下發(fā)的銀子補助,因此這次沒有強征暴搶,除去十五天之外,繼續(xù)干活的民間人士皆有少量報酬。
馮暮煙因為哥哥在工部做事,聽說過一點皮毛之事,就想加入工程做點事情。其實是整日在驛館里閑得發(fā)慌,身邊沒有父母兄弟相伴,情緒十分低落。再四要求女扮男裝參與修建工事,趙佑年本欲不理,看她一日蔫似一日,父兄被參一事更是沒有告訴她。同時怕她離自己太遠出點什么情況,畢竟她是他名義上的夫人,自己需得好好保護于他,想想也就勉強答應了。
馮暮煙非常興奮,與季夏換上男裝帶著石安來到施工現(xiàn)場。靜心留神看了一日,還真讓她看出些不妥來。原來江州頗是個富庶繁華,人杰地靈的地方,無論耕種買賣,手藝匠人收入都還不錯。如非官府威逼利誘眾人并不愿意出來做這份純耗力氣的工。因此每日天黑,必是拿到工錢才肯明日再來。不然就謊稱老母生病、族中祭祀等不可拒絕的理由罷工不來。工程浩大,所用民工巨多,月余累計下來,也需不少工錢。而這發(fā)下去的工錢和所需物資卻是沒有明細上帳的。
馮暮煙找到張之遠說道:“張大人,民工領到工錢需要留下憑證才行。不然錢花到哪里沒有個記錄,上面查起來對將軍不利?。 睆堉h微皺眉頭道:“可不是這個理嗎?因開始這幾天太忙沒有頭緒,就沒注意到,多虧夫人提醒了。只是百姓多不會寫字,還是有些犯難啊?!?p> “這個我來,我寫上花名冊,每次領錢,民工只需按個手模,不用寫字,豈不簡單?!瘪T暮煙說道。
“如此甚好,有勞了?!睆堉h忙著深打一躬。
“不用客氣,我閑著沒事正好解解悶。出入銀錢還是帳目清楚為好,以后就由我來記錄。”
馮暮煙終于找到一點事做,頗為滿足。至晚民工拿到錢便來到馮暮煙處,由石安負責問姓名,季夏研墨打雜,馮暮煙記錄。自家小姐都這么賣力,季夏石安更是不辭辛苦,陪嫁過來所為哪般,當然是竭盡全力忠心護主了。后來幾日總是如此,白日間還插空幫忙干些小事。
趙佑年嘴上沒說什么,心中暗自納罕,這個官家大小姐當真沒有那么嬌氣,倒是豁達隨性熱情好動。這許多日沒添麻煩還能幫點忙。因每日人數(shù)名字并不一樣,所以需要每天重新整理記錄,一日結束,看她盯著厚厚一本‘銀清簿’嘴角慢慢上揚,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