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到來的就是我的父親。
他在我的面前審視著現(xiàn)場。麥草堆燃燒著熊熊大火,早已趕到的鄰居站在北面交談,現(xiàn)場的孩子只有我一人。母親和弟弟妹妹并沒有跟來,怕是被留在家里了。
“娃,這火不會是你點的吧,沒事,我去賠錢給他就好?!?p> 這就使得我更加的憤怒了。別人的冤枉還可以諒解,唯獨做父母的不能原諒。
農(nóng)村人流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西裝。他們滿是對高層次人員和富貴的向往。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形象,只是腳上卻是橡膠底的軍鞋。西服披在身上,能夠看到襯衫口袋里的紅雙喜香煙。還有那在西褲左邊口袋的明顯的一盒火柴的形象。而他的嘴上正叼著一根香煙。
“爸,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冤枉我的!”
“有的人冤枉我是不明真相,自以為聰明胡說話;有的人冤枉我是為了降低損失,從某些人手上弄回十元錢來。你又是為什么冤枉我,為了自己的臉面好讓別人說你懂事、講道理嗎?可是我呢!我直接就被認定成了縱火犯。別人會說,你老爸都賠錢了,這事情肯定是你干的。你說會不會有一天,外面滿是謠言說我點了人家房子,好在只是燒了一個草堆。然后夏家一個遠一點的親戚跑來找你要錢,說你兒子差點燒了人家房子就想花十元了結(jié)嗎。然后再過幾天兩個警察連現(xiàn)場都沒有看,就跑來要帶我去勞改,因為我點了人家房子,雖然只是燒了草堆,但還是需要勞改教育的。”
“不會的!”
“憑什么不會呢?你這個父親都可以冤枉兒子,憑什么他們就不會呢?”
“如果一個人對事實一無所知,他在哪里瞎猜,不論他猜對猜錯,他都是在冤枉別人。”
父親很快就擺出成年人的尊嚴與高位來教育我這個孩子,“有話好好說嘛!”
“我本來也應(yīng)該和你好好說話,但是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唯有你沒有資格冤枉我。”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來解決這個我母親的丈夫的身上的一個小小的毛病。
“你還記得幾天前嗎?家里唯一的一盒火柴用完了。那個傍晚,在你的老婆捉急做飯的時間點,她讓你去買火柴。你沒有幫忙,還讓她自己去買,還作出了自以為理所當(dāng)然的限定——只許買一盒。于是,你們在那里爭執(zhí)、吵架。”
“你知道嗎,你的老婆早就已經(jīng)不勝其煩了。她幾乎每隔一兩天就需要去購買一次這個家庭你限定的唯一的一盒火柴,而最大的消耗卻是你點煙的消耗。你老婆并不喜歡去小賣店,就好像我也不喜歡一樣。你能理解在那個小老板招呼著問著喜歡什么吃的玩的啊,而我們卻只能拔腿逃跑的感覺嗎。而你的老婆卻要每隔一兩天為你去買一次火柴?!?p> “這個家庭唯一的一包火柴。有時候不知被你點煙后放到哪里去了。你的老婆需要找好久,而你呢,你不管不顧!有時候被你帶在身上去勞作,那唯一的火柴被汗水打濕。她在那里生氣的劃著火柴,浪費了十幾根,最后居然是在灶膛的磚上劃燃的。而你呢,你居然去責(zé)怪她。你能明白她劃那十幾根火柴時的怒火嗎?”
“有一回傍晚,她找了火柴好久,一直找不到。找到你去,你說沒有,最后還是在口袋里摸到了,可是卻已經(jīng)沒有了。她只好再去買這個家庭唯一的一盒火柴來做飯?!?p> “有一回又找不見,又一次找到你。你摸了口袋,確實沒有。最后火柴居然在窗臺上。你總是隨手亂放,哪里都有可能?!?p> “最可氣的一回,她找了好久沒有找到,又一次找到你,你摸了口袋,確實在。只是很不巧,只有三根了,也潮了。第一根,她懷著怒火,沒有點著;第二根,她沒有吸取教訓(xùn),也浪費了;最后一根,她小心翼翼地劃燃了卻沒有點著火?!?p> “人都快被你氣瘋了,你知道嗎!”
“你能告訴我嗎,這樣的事情還有你老婆的痛苦什么時候到頭???”
這就是我正好可以解決的一個小問題。
“現(xiàn)在你右邊褲兜里揣著這個家庭唯一的一盒火柴來冤枉我,說我點了人家草堆?!蔽曳_口袋,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沒有?!澳阏J為我是用了什么東西點了人家草堆。我說了句話就點燃了嗎,還是我往人家草堆里吐了口唾沫,然后就給點燃了?!?p> “我想,應(yīng)該是我能懷疑你吧,而你卻不能懷疑我吧。你有火柴、有點燃的煙,而我什么都沒有。爸,怕不是你給人家把草堆給點了吧,是你點煙時把火柴棍丟進去了;是你把煙蒂丟進去了。當(dāng)然,我知道不是你?!?p> 我說的話顯然并不能使他愉快。他嘆著氣問我:“那火是怎么回事呢,誰給點的。”
我回答道:“可能是夏小胖或者周小高點的。但是我并沒有看到究竟是誰點的火。但是夏小胖手上有他父親的防風(fēng)打火機。他們在草堆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給意外點燃了?!?p> 話已結(jié)束。于是父親就加入了觀火團。
陸陸續(xù)續(xù)的也來了一些人,比如夏老爺子的二兒子、余二伯,他們都直接加入了觀火團。
火已經(jīng)不可能撲滅。但是還是需要在旁邊看著,以防燒到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