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顧深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又是說好話又是賠笑臉,差點磨破嘴皮子
而旁邊的伊鎮(zhèn)則一直冷著臉不說話,偶爾還會從鼻孔里發(fā)出兩聲刺耳的“哼哼”,顧深捂都捂不住。
豬隊友啊豬隊友!
顧深氣得不想理他。
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這豬隊友自己跑過來拉著顧深說話。
從保衛(wèi)部出來的時候,他說從小到大都沒被老師訓斥過,感覺很憤怒。
從教導(dǎo)處出來的時候,他說從小到大都沒抓進過派出所,感覺很屈辱。
不過他又說沒想到救人的感覺這么爽,所以什么屈辱啊,憤怒啊,也算物有所值。
顧深同情地看著他,“人生體驗匱乏,不過你要是再繼續(xù)保持沉默,可能還會再增加一種另外一種人生體驗?!?p> “什么?”
“監(jiān)獄生活?!?p> “呵——”伊鎮(zhèn)哂笑,“不要企圖和固執(zhí)的人講道理,因為沒用?!?p> “人家不一定是真固執(zhí),說不定只是見自己孩子受委屈,一時心急?!?p>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真固執(zhí),但我知道我自己是真固執(zhí)?!?p> “……”顧深。
接下來,固執(zhí)的豬隊友果然說到做到,除了回答必要的警察問話外不肯多一句,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
又不是讓你當叛徒,多說幾句好話把事情解決了又不會掉塊肉。
可伊鎮(zhèn)兩眼一翻,兩手一攤,“我又沒做錯什么!”偏不!
哎~~心累。
好在警察是公正的。
他們了解情況后開始調(diào)解,法、理、情結(jié)合,聽得顧深連連點頭,五體投地,心想這下應(yīng)該和解應(yīng)該沒問題了。
可偏偏這時候,周寅父親帶著律師趕到了,事情又陡然回到了原點。
最后派出所一個姓吳的警官通知他們,因為伊鎮(zhèn)使勁推了她一下,導(dǎo)致她身體受傷,又被人追導(dǎo)致心靈受傷,所以受害人打算控告伊鎮(zhèn)包括故意傷害在內(nèi)共3條罪刑,另外還要賠償名譽損失費。
雖然上了法庭也不一定會定罪,但是很流程很麻煩,所以還是建議他們最好想辦法私下和解。
顧深氣得肺疼,合著她這一路好話都白說了。
伊鎮(zhèn)倒是淡定,“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等我律師來吧?!?p> 他說完繼續(xù)一臉傲嬌地坐到墻角邊的凳子上,翹起二郎腿,掏出手機玩起了游戲。
顧深嘆了口氣,她決定按照民警建議,再努力一把,畢竟伊鎮(zhèn)是為了她才變成莫名其妙的加害人。
周家父母一個比一個蠻橫,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周寅了。
“這位同學,真的是誤會,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說我妹妹也是你們學校的,她叫顧重,是傳播學院的,說不定你們以后還要一起學習生活,咱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不好?”顧深語氣誠懇。
“我不認識你妹妹?!痹景察o的周寅突然憤恨地說。
“要不這樣,除了所有醫(yī)藥費、洗衣服,我再多加5000精神補償。”顧深。
周母翻了個白眼,“顧小姐,你看我們家像缺錢的樣子嗎?”
顧深一咬牙,“一萬,一萬總行了吧,可以嗎?”
無人回應(yīng)。
“那你們覺得多少合適?”顧深無奈。
“我要你和他,”周寅手指正在墻邊玩游戲的伊鎮(zhèn),“你們兩個一起公開向我道歉?!?p> “行,我可以登報或者微博都可以?!?p> “那也太簡單了吧,你們必須在中午12點學校飯?zhí)美铮么罄认蛭业狼?。?p> 顧深楞了一下,中午12的飯?zhí)茫俗疃嗟氖?,這明擺著是要羞辱她啊。
她咬牙道,“我給你道歉,怎么都可以。不過他,”顧深頓了一下,“就算了吧,這種事我可以全權(quán)代表他的?!?p> “你?”周寅道,“也行,你一個人的話就要在飯?zhí)美镞B續(xù)道歉一周。”
“……”這也太咄咄逼人了。
一周?
她哪有那么多時間陪她們鬧!
顧深忍了又忍,繼續(xù)耐著性子好言相勸,“我是真心道歉,也是真心彌補,1天好吧?”
“不愿意啊,那就免談。”
“我不是……”
“顧小姐,這些事請你和我的律師溝通,不要再來騷擾我女兒?!敝芨咐淅涞卮驍?,鼻孔仰得好像牛魔王的鼻子能把顧深戳上天。
伊鎮(zhèn)說的對,和固執(zhí)的一家子講道理,沒用!
更何況,他們不是固執(zhí),是蠻橫!
顧深垂頭喪氣坐回到伊鎮(zhèn)旁邊。
凌晨1點半的派出所竟然還很熱鬧,有穿著睡衣吵架的夫妻,有喝醉酒的酒鬼,還有聚眾賭博的賭徒。
大概因為熱鬧,所以冷氣十足,特別這墻邊還是風口,呼呼涼氣從頭頂直灌進脖頸。
吹了一會就開始腦袋發(fā)脹,全身發(fā)冷的顧深開始琢磨換個地方,她四處看看,整個派出所除了這就只剩周家旁邊還有椅。
還是挨凍吧。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打瞌睡。
“要不,你就稍微道個小歉?”顧深不死心,繼續(xù)游說。
“誒,你會玩這游戲嗎,咱倆一起啊?”伊鎮(zhèn)沉浸在游戲里,仿佛置身事外。
顧深無語,像看白癡一般看著伊鎮(zhèn)。
“你一直在國外,可能不是很了解中國法律。”顧深打起精神,覺得有必要為豬隊友普及一下中國法律常識。
“故意傷害罪是要坐牢的,就算不入刑,按照那個什么破壞治安的處罰,毆打也是要拘留的,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拘留就拘留唄,進去幾天就又出來了,有什么可擔心的?”伊鎮(zhèn)隨意道。
“不是,”顧深苦口婆心,“拘留就會有案底,以后你找工作啊什么的都會受影響?!?p> “沒事,艾總不會不要我的?!?p> “人生很長,你也可能會轉(zhuǎn)行或者跳槽,總不能跟艾亦沉一輩子???”
“我就是要跟艾總一輩子的?!币伶?zhèn)頭也不抬地說。
“……”
這是被艾亦沉灌了什么迷魂湯。
顧深張了張嘴,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頭頂?shù)陌谉霟艋蔚玫厝搜劬ι?,加上又累又氣,郁悶焦躁,墻上的時鐘模糊成一團,耳邊仿佛有一千只蚊子嗡嗡作響,顧深閉上眼睛念起了清心咒。
清心咒也叫大悲咒,最初是她小時候跟艾亦沉奶奶學的。
自從艾亦沉媽媽沒了以后,艾老太太就開始信佛,屋子里經(jīng)常播放佛教音樂,初十一五還焚香禮拜。
艾亦沉很反感,說奶奶是迷信,她那時候不懂啥是迷信,艾奶奶念經(jīng)時她經(jīng)常一旁玩,時間一長記得反而比艾奶奶還牢。長大后她本來已經(jīng)忘了,有段時間為了鍛煉記憶力,她專挑晦澀難懂的古文去背,所以又撿了起來。
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無眼耳舌鼻身意,無色聲香味觸發(fā)……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伊鎮(zhèn)打完一局,見顧深臉色慘白,反過來安慰她,“就算拘留也是拘留我,你就別擔心了,再說我又不是故意打她的,我相信警察會公正處理?!?p> 若是伊鎮(zhèn)真被拘留了,顧深一定內(nèi)疚死,那她寧愿在飯?zhí)美镞B續(xù)道歉一周。
此刻就算千手千眼觀世音現(xiàn)身也清不了心,顧深氣餒地睜開眼睛。
“人家受傷了,受傷了就完全可以告你毆打,而且他們有備而來,連律師都帶來了!”顧深表情嚴肅,希望他也能意識事情的嚴重性。
可惜伊鎮(zhèn)不上道,他聳了下肩,無所謂說,“帶律師怎么了,我們也有律師啊?!?p> 他說著抬眼看了下門外,陰沉了一整晚的臉忽而燦然一笑。
“曹操到了。”
顧深抬頭看去。
透明玻璃門外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正推門而入。
這是急火攻心出現(xiàn)幻覺了嗎?
顧深呆滯地看著那個男人。
氣宇軒昂,腳步生風,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視線。
派出所冰冷的白墻上,方形掛鐘清晰的指向兩點一刻。
在一天里最黑暗的時刻,在她心里一片兵荒馬亂的時刻,艾亦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