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回頭,嘴角還彎著愉悅的弧度,見到廖氏和張淑蘭她們瞬間收攏,對廖氏點(diǎn)頭回應(yīng)。便攜著兒女問候張淑蘭:“老夫人安好!老夫人這是準(zhǔn)備回府了?”
張淑蘭那張堆滿端莊、高雅的臉,掛著沒有溫度的笑意,答非所問:“樊夫人那么巧,今日來拜佛?”
林氏點(diǎn)頭稱是。
兩人來來回回聊些干癟的言語,身為年輕人的樊向衍亦如先前,緊閉雙唇靜默,面無表情。
納蘭微泠,只靜靜聽著,可注意力已經(jīng)飄向納蘭雅琴和樊娉婷那邊。
納蘭雅琴只一個心思投在樊向衍身上,走過來第一時間就向他微微福一福身。樊娉婷似是看不慣她,一步上前擋在自己哥哥面前,凝住她,一臉鄙夷。
有妹妹幫襯著趕走納蘭雅琴,樊向衍求之不得。他側(cè)過身對納蘭微泠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對林氏低語了句什么,得到回應(yīng),向張淑蘭她們做了一揖,轉(zhuǎn)身就往馬車而去。
對于納蘭雅琴投來的那一雙望眼欲穿的視線,他恨不得趕緊離開這里。兩步甚至三步并做一步的走,到了馬車,等不及小廝來攙扶,一個跳躍,鉆了進(jìn)去。
身影消失了,納蘭雅琴一雙柳眉一蹙,瞪向一直在眼前晃地樊娉婷,她那怒氣如一把殺豬刀。因?yàn)樗X得樊娉婷太肥了!
樊娉婷傲嬌的仰起鼻孔,無聲挑釁道:“有本事來打我呀!”
納蘭雅琴重重的冷哼一聲,根本不顧當(dāng)前的氣氛,先一步踏出清龍寺的大門,快步奔向自家馬車。
兩人本在長輩的死角里針鋒相對,現(xiàn)下納蘭雅琴的高調(diào)離去,都引起在場的人片刻的矚目。張淑蘭整張臉青了又黑,黑又轉(zhuǎn)青,最后緩緩的恢復(fù)正常。
雖沒心情再笑,也沒冷著臉和林氏告辭。
廖氏笑的那個親和,和林氏又是噓寒問暖了一會才跟上張淑蘭的步伐。方氏早在張淑蘭臉色大變之際,先告了辭,趕忙追上自己的女兒。
納蘭微泠將她們所有的變化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想著要禮貌一點(diǎn)去送送張淑蘭,可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林氏無關(guān)緊要的收回視線,看向納蘭微泠:“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要回去了。你自己可得注意安全。你們也得護(hù)好小微泠,不能大意。”
后面那句話是對春霜和秋意叮囑的。
春霜和秋意紛紛應(yīng)下,和納蘭微泠靜默的目送她們離去。
馬車走遠(yuǎn),直至看不見影子。
“沒想到四姑娘會中意樊家公子?!鼻镆獾?。
“樊向衍長的確實(shí)不錯?!奔{蘭微泠答。
秋意抿唇笑道:“姑娘難道沒看出來,樊公子對姑娘您可是有意?那雙眼睛一直瞅著您。”
“兄妹之情。”納蘭微泠豈會不知道那雙眼里蘊(yùn)含著什么,不過自覺忽視罷了:“也許時間久了之后,他會發(fā)現(xiàn)對于我只是兄妹之情?!?p> “樊夫人也是很在意姑娘啊!特別是之前提起的往事里,在您還在夫人肚子里的時候,她就選定你做兒媳婦了?!?p> 納蘭微泠故作惱怒的剜了秋意一眼:“沒影的事,莫要再提,不然我咬你呀!”
秋意捂嘴笑了,也沒再提下去。
春霜倒是警惕起來,不經(jīng)意間往身周瞧了瞧,往納蘭微泠靠近低聲道:“姑娘,您怎么和樊夫人說今夜要留宿清龍寺?”
“只是說說而已?!?p> 對于納蘭微泠回應(yīng),春霜和秋意不明的相視一眼,一致等著她的下文。
納蘭微泠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話卻說的有分量:“她可不是一般的老人家?;盍似呤嗄?,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有見過,又有什么手段沒有試過。比不得年輕人焦躁、狂妄,這些都一只腳踏進(jìn)棺材的人,最喜歡慢慢來?!?p> “不過,老人家不急,可那年輕人很急?!奔{蘭微泠瞄到地上躺著一顆小石頭,抬腿一踢,看著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準(zhǔn)確落到她瞄準(zhǔn)的一棵樹下:“我也是沒想到,納蘭雅琴的心思,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獲。你們知道,什么事情最能引起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的嫉妒和恨意嗎?”
秋意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春霜,很顯然她沒在意這些事情,也不擅長這方面的猜測,所以,她道:“關(guān)于男子的事情?!?p> “所以啊!本來被強(qiáng)迫消掉的怒火,又蹭蹭蹭的燃起來了。”
回到廂房,張嬤嬤正在里面等候著她們。
一進(jìn)屋,張嬤嬤也問了納蘭微泠是否真的要在清龍寺住一宿,后者依舊回答,說說而已。
“嬤嬤,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納蘭微泠拉著張嬤嬤坐在身旁,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她。
張嬤嬤神色凝重,徐徐道來這些日子,她到底在忙什么。
原來,她不止去找以前的老姐妹相聚,還想繼續(xù)經(jīng)營由沈若漪建立起的芳塵閣。
精心訓(xùn)練細(xì)作,打入各府,或者皇宮,更甚者還潛入其它國。而在沈若漪逝去之后,這份名單失蹤了。
連張嬤嬤都不知道到底還有誰。但在這個建康都城里,都只聯(lián)系張嬤嬤一人。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納蘭微泠念出腦海里浮現(xiàn)的一行字:“這是娘親經(jīng)常念的詞,原來就是芳塵閣名字的來由。嬤嬤,娘親到底還有什么事清,我是不知道的?”
“姑娘,老奴知道的您已經(jīng)知道了。其余還有什么,老奴真的不知道?!?p> “各國都有芳塵閣的人,是不是?”
“老奴不清楚?!?p> 納蘭微泠眼里閃過幾絲黯然,又問:“那嬤嬤查到了什么?”
“老奴找到當(dāng)年,張氏向夫人藥里投毒的證人?!?p> “她在哪?”納蘭微泠一把握住張嬤嬤那雙布滿老繭的手:“還好嗎?能說會道嗎?”
張嬤嬤欣喜一笑:“姑娘放心,她叫段小草,是老奴以前在宮里一起做事的老姐妹。小草是她的親侄女,由老奴介紹去伺候夫人的。后來是因?yàn)楸粡埵习l(fā)現(xiàn),小草知道這一切,就找個由頭對小草下殺手,殺了她之后便扔去亂葬崗?!?p> “幸好老天有眼,那丫頭命大,竟緩過勁來,活了。只是找回家后,人瘋了。老奴去見過她,她還記得這件事,但是一提起,她會發(fā)瘋的亂喊亂叫?!睆垕邒邍@了一息,忽的有想起什么,又道:“還有一件事,就是因?yàn)檫@件事,小草才會被張氏發(fā)現(xiàn)......”
廂房外,起風(fēng)了,它一陣一陣地帶動起花草翩翩起舞。
好久好久都沒有停。
就像,在這座都城里,從未消停過的明爭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