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點10分,夜色空明,申都城湖行區(qū)寧化路,一條消瘦的身影踽踽獨行。
薛簡很困,為了一個工程項目的緊急驗收,連續(xù)五天沒邊沒際的加班寫報告,睡眠嚴重不足。那是資深加班狗都懂的境界,即便真是狗也受不了啊。
于是薛簡邊走邊瞌睡,歪歪斜斜的身影在此刻無比寂靜的街道上,于兩邊路燈的交叉投射下,勾勒出莫名的涼色。
驀然,前方不遠處的一方街角,閃出另一道高瘦的灰影,迎面朝薛簡走了過來。然而,原本空寂的街道,并未因此多出一些人氣,反而憑添不少詭異的氛圍。
遠觀而去,此人身著頗為奇怪,穿一身從頭蓋到腳的玄灰色衣裳,似風衣又不是,與舊時長馬褂倒很相像;低著頭,頭戴一頂灰色圓邊禮帽,隱隱遮住面容。
越來越近,薛簡仍然昏昏不知,一雙疲乏的眼睛半睜半閉。
這條回公寓的路他已經走了無數(shù)遍,閉著眼都能踱回去,絲毫不用擔心滾到哪條溝里去摸魚。
再說在如今的大好社會環(huán)境下,在申都這樣的大城市里,更不需擔心治安問題。
真要碰到不長眼的,劫財,現(xiàn)金那肯定是沒有的,有種掃碼支付??;劫色,單身狗誰怕誰啊不是。
臨近中秋,凌晨時分頗有些冷意。相聚不足三米時,薛簡終于發(fā)現(xiàn)對面來了個人。
本能的警覺強撐住困意,稍微清醒些,不過也沒太當回事,迷迷糊糊大概瞇了下對方的行進路線,勉強控制著身子朝街道一側讓行過去。
但就在兩人即將錯肩的一剎那,原本平行的線路倏的交雜起來。
“嘭!”
薛簡只覺得額頭好似撞在一堵墻上,不小的痛感頓時讓睡意消退大半,這才驚覺不知出了啥紕漏,自己還是撞上了對面的行人。
“啊對不起對不起,走神了沒看路,不好意思啊,哥們!”
以為是自己犯困導致判斷出錯才撞了人,薛簡毫不猶豫,趕緊道個歉,就想向旁邊挪開。
“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
對方的回應出乎意料,聲音沙啞而陰森,仿佛喉嚨里裹挾著公司對面工地上尚未和泥的沙石,從上而下傾瀉而出,并突然伸出雙手,重重地捉住了薛簡的雙肩。
頭上的痛楚未消、肩上又增添更大的疼痛感,這下薛簡的困意是完全嚇沒了。
心中暗道一聲臥槽,難道我堂堂大好社畜青年終究還是見識到了人性的丑惡、道德的淪喪,在這樣無人的街,遇到了碰瓷抑或搶劫的?
加上連日加班的不爽,薛簡當下即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邊掙扎著想脫離此人的鉗控,一邊下意識懟道:“不然你還想咋地?”
同時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好高,不由抬起頭,想看看如此恬不知恥臭不要臉簡直不配做人的家伙長得究竟何種模樣。
然而這一抬頭卻壞了事,堪堪到了四十五度斜角,只來得及看見對方一副異常慘白的下巴,以及下巴棱邊上方蕩起的詭異弧線,然后就覺一陣刺入骨髓的涼意撲面而來。
臥槽!
薛簡驚惶坐起,茫然環(huán)顧了下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正在屋內。
敢情剛才是做了個噩夢。
可夢里那種靈魂被灼燒,又似神經被鉆磨的痛感也太過于真實,導致醒來都還異常難受。
薛簡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想挪移上身并伸手去摩挲床頭柜頂,尋找手機看看時間。
然而這一動卻異常艱難,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大腦更是一片眩暈。
薛簡內心一聲哀嘆,似乎自己又著了民間傳說的“鬼壓床”了,不知是睡眠姿勢不對還是最近壓力大導致神經有些衰弱的問題,看來明兒個是時候去沙縣皇家酒店來碗豬腦湯好好補一下了。
啊呸,算了,最近好像有豬瘟,還是換個鴿子湯吧。
人的大腦實在是個神奇的玩意,就這么短短一瞬間,薛簡轉悠了好多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然而還未及回想到鴿子湯的味道,薛簡又覺得刺骨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似是從頭頂斜上方不斷施加而來,不禁又想抬頭看個一二。
這回身體倒又受控制了,有那么一瞬間他倒是美滋滋心想小爺畢竟還是年輕,這么快就克服了“鬼壓床”,區(qū)區(qū)……
臥槽!
“臥槽”一詞實在是人類幾千年語言文化凝練而出的精髓,可以適用任何想使用的場合。
君不見,多少人經過無數(shù)慘痛實踐得出了真知,奈何此生沒文化,一句臥槽行天下。
相對于此,古人們的文化水平就高出了不少,什么“噫吁嚱”、“嗟乎”、“嗟哉”、“嗟夫”、“嗚呼”千奇百怪。
大抵是抒發(fā)在看到超出自己認知抑或接受水平的存在時,或者是在實在不知道說啥又不得不說點啥的場合,抑制不住的爆發(fā)情緒。
就比如現(xiàn)在的薛簡,又看見了那道慘白的下巴,哪怕正有一股灰白的霧芒貫穿自己面門,那白若森骨的冷意依然勢不可擋。
難道自己還在夢里?
“不錯,小伙子,你就是在做夢,就好好地安心呆在夢里和我玩玩吧,嘎嘎~”難聽的聲音獨具特色,卻還是那么難聽,不過此時倒透露著極大的興奮。
“真沒想到啊,就無聊地出來透透氣,竟然被我逮到個天選者……”
薛簡頗有些艱難地閉上眼睛,這個夢里痛苦的感覺是如此清晰,努力想再次沉入睡眠中,借以瞧瞧能否讓大腦換個頻道,擺脫這個夢境。
此舉果然有效,不一會就猛地顫抖了下身子,不是身體某種器官在外界某些此處應當被和諧的刺激下達到極大愉悅后導致的迸發(fā)式顫抖,而是那種悚然驚醒的方式。
薛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還是躺在床上,這次倒很正常的能動彈,趕緊坐起來,忙不迭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機,開屏一看,凌晨2點15。
“吁~”薛簡撓了撓頭,感覺黑暗中似乎撓下了幾根頭發(fā),一邊暗啐尼瑪這幾日高強度加班導致小爺不僅神經衰弱做噩夢,更都快要早衰謝頂了,一邊躺下去想要睡個回籠覺。
然而重新閉眼后,卻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
千辰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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